八月盛夏,深城的天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炎热。

长树蝉鸣,炙日烤地,19岁的丛京只是把行李箱搬上车后座就热得不行,抬手捋起颊边的碎发,拉开车门上了车,空调冷气扑来,她浅浅在心里吁了口气。

“王叔,可以出发了,回淑阿姨家。”丛京温声说。

“哎,好。”

王叔是前边开车的人,是家里的司机,性格和蔼可亲,自丛京住进沈家大宅后就和王叔相熟了。

可能是这位四五十岁的亲切中年人与她过世的父亲长得像,丛京待他向来尊重礼貌,司机大叔自然也没像别人一样把她当外人看。

丛京来到沈家已经六年了,从当初不谙世事突遭横祸的小丫头到如今已经上大学长大成人的大姑娘,这其中少不了沈家人一路的帮扶和照顾。

沈家老爷子心善,当年痛失长子就一心想做善事,在外救济资助了不少贫苦人家失去父母的孩子,其中就有丛京。

丛京也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当年一场意外爸妈都去了,她一下成了无人接管孤苦伶仃的烫手山芋。

贫穷亲戚不愿管她,还是沈老爷子做主把她接到家里才拥有现在的新生活。

对于过往,丛京是感谢沈爷爷的。

只是寄人篱下到底不比亲生孩子,哪怕沈家待她好,她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外人,能做的也不过是趁老爷子还颐养天年的时候努力学习赚钱,未来给他老人家回报。

今天是沈家姑母沈淑眉的生日,她办了一场生日宴,丛京刚放暑假从学校回来,自然需要前去。

“今天知聿也在,刚从外地赶回。”

突然蹦出的名字让本来在翻找包的丛京动作不明显地滞了下。

“听说阿聿刚谈妥一场几亿的单子,他才接手他爸的产业多久,如今手段是比长辈还要雷厉风行,有他爸当年风范。”

丛京轻声说:“知聿哥他向来很厉害的。”

“是啊,阿聿他性子也好,为人处世从来斯斯文文沉稳理智,这么些年咱们是看着他怎么过来的,也是众望所归。”

“嗯。”

“阿京这个暑假要去跟着你阿聿哥哥吧?他虽然话是少点但心不坏,你在他跟前别怕。”

“知道,王叔。”

丛京的学校就在深城,很快就开到了地方。

沈家住的是独栋别墅,面积有好几百平,后院是清澈透明的游泳池,今天要办生日宴这里一早就很热闹了。

丛京下车后王叔帮她拿了行李,沈家立马就有人迎上来打招呼:“丛京放假回来了,大学生活怎么样?”

那是沈知聿的表妹宋善思,现在在上高二,和丛京关系很好。

她笑着跳着跑过来挽住丛京胳膊,说:“京京,我都想死你了。”

丛京就笑着回:“大学也就那样,每天玩,你呢,都要高三了,学习怎么样。”

宋善思撇着嘴说:“明天还要去学校补习,每天就是学学学,我恨不得和你一样马上飞大学去呢。”

丛京说:“你还是这样,今天你妈妈生日,准备了礼物没。”

“当然,我给她买了一块腕表,不过不贵,就几万块钱,你呢?”

丛京刚想把自己亲手做的小饰品拿出来,可一听对方随口说的几万,想到她那寒酸得不行的小东西,一下欲言又止了。

丛京是寄人篱下,本就拮据慎行。

上大学后她都是尽量靠自己打工支付学费,她没什么钱买礼物,索性自己做了,也觉得更有心意。

可真正面对沈家的阔绰时,那种落差感还是直直横在面前。

丛京说:“我……”

宋善思很快反应过来,说:“其实我那也不算什么,人回了就好,我妈不在意这些的,走,我带你进去吃东西。”

宋善思拉着丛京进去,一路还收获了不少亲戚的注目礼。

两人在桌椅间穿行,进门却突然碰到正端着酒杯在那聊天的几人,急躁与寂静相碰,犹如平静镜子被打破。

双方视线就那么撞了上。

仅是瞥到那抹颀长身影,丛京背脊就下意识闪过一抹僵直和寒凉。

那是沈家长子沈知聿。

今天众人都奉承夸赞的主要对象。

沈善思喊了声:“哥,阿京回了。”

男人侧目看了过来。

一副银丝边眼镜就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镜片下的眼狭长而冷漠,削瘦的下颚线往下延伸是薄凉的唇、纤长的颈,整个人充满了勾人的理智禁欲感。

他是好看的,只是那种好看太过有攻击感,让人压根不敢靠近。

顶着视线压力,丛京也跟着小小喊了声:“……哥。”

听到这声沈知聿才收回视线,嗯了声:“学校放假了?”

丛京说:“是的。”

“知道了,去吧。”

宋善思给丛京投去目光,示意她俩赶紧走。

丛京思绪飘摇着拎着书包要上楼,沈知聿又出声提醒她:“走路看着点,带子掉地上了。”

丛京跟着看去,才发觉她书包的带子在地上拖了不知道多久。

她哦了声,连忙一把抱到怀里,对方视线看也不敢看埋头上去了。

上楼后丛京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宋善思发现了,就在旁边陪她。

丛京现在在深城大学学舞蹈编导,偶尔回来一次,其实深城大学的舞蹈专业不是最好的,但宋善思也不知道舞蹈功底那么好的她为什么不选择外省更好的专业舞蹈院校而是留了市内。

可能是舍不得这座城,也可能是舍不得她们。

反正原因只有丛京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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