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召见,卯时三刻便开始梳洗,着雀服,容从锦并无诰命,只着寻常服饰,碧桃和扶桐忙得团团转。

“公子,好端端的怎么宣您进宫?难道是因为最近望京的流言,皇后娘娘要责问侯府?”扶桐心底七上八下,手下轻快的为容从锦束发,声音中却难掩忧虑。

赐婚事大,容逸性格谨慎,除父母与容从锦本人外,并未对外人言,所以底下的人还一概不知,连扶桐这样的贴身侍女也只能暗自揣度上意。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就留在府里吧。”容从锦斜睨她一眼,“碧桃,你陪我进宫。”

扶桐面露失望神情,瘪嘴小声道:”奴婢从未进过皇宫呢。”

每年的宫廷盛宴都是只带着侯爷身边的慎行,她也想见见世面。

容从锦只当没有听到,倒是碧桃低声劝她:“皇宫处处都是贵人,我们冲撞不起,小心谨慎还来不及呢,你不去在院子里歇歇也好。”

“那我盯着西枝她们几个把听荷院的厅堂打扫一番。”扶桐向来是个没心事的,碧桃劝了两句就喜笑颜开,随着点头的动作双环髻在她头上如蝶翼般轻盈颤动,片刻又双手合十叹气道,“希望皇后娘娘明鉴,这完全是那于公子的过失,可千万不要连累了公子才好。”

容从锦暗觉好笑,又觉得扶桐心事浅,嗔怒喜忧的模样像极了他心底期待的那个人,阔别三年,君可期否?

皇后赐婚,定远侯府尚不明就里仍在揣测,但他却心若明镜,这世定远侯府和于家的争端提前搬上台面,盛京遍知,旁人或许笑话定远侯府的闹剧,太子却是浑不在意,名声有什么要紧的,只有利益才是真实的。

太子大约是提前动了心思想加强关系将定远侯府牢牢的绑在自己这一方。

容从锦心底蓦地升起期许,水中倒映的人像逐渐褪去氤氲雾气变得清晰,连他眼尾上的一道小疤痕都变得清晰可见。

他笑话扶桐,唇角却已不知不觉浮起笑容,眼底潋滟着一片细碎明净的星辰。

”公子,这样可好?”碧桃搭配完衣饰,退开些许道。

容从锦抬眸,打磨光洁的铜镜中映着绛红浅绣半臂袍,腰若约素身姿欣长,肌肤胜雪容光照人,他却略一皱眉:“太艳了些,换那套有木芙蓉的软轻罗来吧。”

“嗯。”碧桃没有多言,又给他换了渐绣木芙蓉的软轻罗压一压衣角上的蹙金。

“上个月外院送来的时节份例里好像有一件鞠尘色的。”

“木芙蓉的未免轻浮了些。”容从锦换了两件仍是举棋不定,又问,“扶桐你看哪套好?”

“公子穿什么都好看。”扶桐也收起担忧,笑吟吟提议道,“不如还是浅青色的梅花纹织锦裳。”

扶桐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块白玉双鹤佩衬在竹青色织锦裳上,肩上搭着轻容便似披了一层薄雾,如云霞烟笼,亦真亦幻。

容从锦身姿窈窕,姿容出众,一双桃花眸斜斜上飞顾盼生姿欲说还休,美如明月辉映,再衬精心打扮的衣着当真绝色。

地铺白烟花簇雪,染作江南春水色。

扶桐退开一步,赞叹道:“公子平时不在意这些衣裳打扮,若收拾起来当真是能令望京诸位公子倾倒。”

她昨夜还为着于公子的事辗转反侧,今天帮公子换了两身衣裳却让她心中安稳不少。

于三不长眼,错把鱼目当珍珠,难道望京那么多公子还能各个都是瞎子不成?他们公子总能觅得如意郎君,那时自有于三懊悔的时候,扶桐想到得意处,不由得眉飞色舞哼了一声,鼻下吐出两道炙息水汽来。

容从锦余光无意瞥见扶桐神情从沉思到喜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在愉悦间夹杂了一舒胸中沉闷的畅快得意。

容从锦:“……”

扶桐在府中怕是要憋疯了。

“院中的颜料不多了,你午后出府买些朱砂、石青、云母和珊瑚银珠来。”容从锦停顿一瞬道,“你不是喜欢桂藕居的珑缠桃条么?从我的月例里拿两吊钱去买些吃吧。”

“奴婢不馋这个。”扶桐说着,就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涨红着脸嘴硬道,碧桃在后面掩唇轻笑,扶桐下不来台,忙转开话题道,“公子今儿怎么了?往常几件衣裳换着就打发了,我们怎么劝也不管用,许多裁制的新衣都用不上,今天倒是换了好几件衣裳。”

“难道是想到去见皇后娘娘也紧张起来了。”扶桐边轻巧为他系上玉佩边笑道,

哪里是见皇后紧张,容从锦不禁哂然,曲起食指在扶桐额头轻弹了一下,“留在院子里洒扫吧。”

*

晨光微熹,宫门内铜锁徐徐打开,青蓬马车留在宫门外,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朝廷命妇一般是宫内派轿辇来接,但容从锦没有诰命,只能步行。

碧桃抬首,只见皇宫巍峨,阳光闪烁于宫脊琉璃瓦上流光溢彩,端庄华贵仿若仙境,她不敢再看连忙垂首,低声问道:“公子,我们怎么去皇后宫里请安?”

这皇宫他们都不熟悉,而且皇后娘娘旨意,只宣公子进宫,若是定远侯夫人在此处,他们也不会慌了手脚了。

容从锦是认识路的,但也没必要自己摸去皇后的长春宫,微一挑眉只道:“等着吧,会有人来接的。”

在高耸宫墙下等了半晌,日头渐转过来火辣辣的晒着,一个圆胖身型滚了过来,见面便是三分笑,行礼声音尖利道:“定远侯二公子,咱家是长春宫里的,奉皇后娘娘旨意带您去长春宫,请随咱家来吧。”

“刘公公。”容从锦平心静气的回礼。

刘公公倒是一惊,“二公子听过咱家?”

“母亲提过几次,刘公公是长春宫副使,大小事务都劳公公费心。”

“岂敢岂敢,为皇后娘娘办事是奴的本分。”刘公公额头渗出一滴汗来,连连摆手腰也愈发躬了几分。

他们也是打量着皇后的意思办事,太子要拉拢定远侯府,旁的也就罢了但用那位的婚事,不用打听都知道望京中容从锦沸沸扬扬的丑闻,于阁老家都看不上的却要塞给皇家,皇后心中难免不快,让容府二公子静了心再来,他们这些人就心领神会,晾了容从锦近一个时辰。

但看容公子言谈举止,刘公公心底隐约有所预兆,谨慎的轻瞥了身侧容从锦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

恐怕皇后娘娘是先入为主了,这位容公子并非凡俗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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