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突然一阵湿润。低头,是木通在舔自己的手背。
温筠鹭把槭树叶子喂给它,待它咀嚼完毕,牵着它回到主屋。
温寄言也在打电话,面向客厅朝花园这侧的落地窗。
手里一卷黄鹤楼硬1916香烟,燃至一半,夹在食指和中指间,雾升袅袅。
周身是烟草、茉莉和薄荷的厚重味道。
温筠鹭见他愁眉不展,心里一突,并不走近,只蹲下了身子,慢慢抚摸木通的身子,
温寄言话说的不多,但三言两语间,温筠鹭也猜到了电话对面是谁了。
过了几分钟,他挂了电话,转身,叹道:“你外公又住院了。”
“嗯,我会去看他的。”温筠鹭站起身,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情况还好吗?”
“比上次好些。他年龄大了,手术不好安排,只能保守治疗。”温寄言说到这,停顿片刻,“你还是跟他多讲讲电话吧,他会很高兴的。虽说身边有几个徒弟照顾他,但他心里还是最记挂你的。”
温筠鹭默然,良久,点点头。
但这联系,还是得偷偷摸摸的。
明着来对不起她外婆和母亲,可若真断了联系,怎么说都是血亲,良心难免受谴责。
年幼时也是,亲外公和亲孙女见面,也是私底下偷偷摸摸,由温寄言一手安排的。
徐钟良坳不过陈氏母女,只好暗地里联系上温寄言,恳求女婿帮忙牵桥搭线,让他见上外孙女几面。
这老一辈的恩怨,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们在其间周旋迂回,也是倍感疲惫。
用完午饭后,温筠鹭开车回了家。
一日未归,灶冰锅冷。
木通早就饿了,温筠鹭拿了饲料出来喂它。下午四点前还要赶去学校上课,顾不得休息,粗略扫了一遍教案和PPT,又开车前往学校。
不料刚在停车场停好车,一抬头,一辆摩洛哥蓝的吉普便慢腾腾地倒了进来。
正正好停在她车旁。
温筠鹭微愣,收了准备开车门的手。
周枫这吉普底盘高,坐在车里可以说是俯视她了。
两人对上视线,周枫挑了下眉:“温教授,很巧。”
温筠鹭回过神,淡淡颔首,问:“来做什么呢?”
“找承老师啊,上次那个项目,我应下了,要和学校合作。”
那便是公事了。
“哦,再见。”温筠鹭说完,开门下车。
周枫却紧随其后。她今日一贯的闲散风格,焦糖色牛角扣大衣下是件简单的POLO领衬衣,黑裤白鞋,白鞋上是斑斓的涂鸦。
“哎,教授,你要去上课吗?”她慢悠悠踱上来,“在哪儿上?”
“公教一楼。”
“那不就在前面吗?顺路。”周枫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好久没回来了,倒是变化许多。”
温筠鹭看她一眼:“总不至于记不住路……”
说到这,顿住,“承老师办公室在北区,你来西区干什么?”
北区和西区有段距离,步行都要一刻钟左右。
“我俩要去校合作办,约好了在那里见面的,校合作办不就在前边吗?”周枫解释着,突然停下脚步,仰头看身边的一棵黄褐梧桐树,轻笑,“这些牌子还在呢。”
温筠鹭也跟着驻足看过去。
梧桐枝盛,较矮的树桠垂下数块米白编织麻花绳悬挂上去的胡桃木牌,木牌上都写着字。
不光这棵,道上栽着的一溜梧桐都挂有牌子。林林总总,自成风景。
“大三那年参加志愿活动弄的,写给当时毕业生的寄语。”周枫慢慢找了找,最后目光停在一块牌子前,指着它,“喏,这是我写好挂上去的。”
毛笔字,龙飞凤舞,写着“锦绣前程”四个字。
周枫的字,是见了就印象深刻的程度。
瘦长有力,铁画银钩,一撇一捺都很讲究。
不过时隔多年,墨已淡去,有浅浅风干的痕迹。
温筠鹭看着这牌子,不知为何,有点白衣苍狗的感慨。
“又添了好几块新的,看来这几年也在搞。我的牌子居然没被后面的换掉。”周枫笑笑,偏头看她,话锋倏地一转,“周四那天,我来接您?还是以前的地方吧。”
做她学生时,周枫也上门送过资料什么的。所以她公寓的地址,她是知道的。
“那倒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您那天事情不是很多吗?累了一天,再开车太勉强了。”周枫垂首,漫不经心踩了踩脚边的梧桐落叶,咔擦作响,像是撕纸声,“或者是,您觉得和我单独待一块,尴尬?”
温筠鹭不想她这么直白,一霎无言。
这孩子总有让她不知如何应对的本事。
“那就这么说吧,到时候我来接您。”周枫抬头,又是一笑,“我也有挺多话想和您单独聊聊的。”
她说着,弯腰拾起一片比较干净的梧桐叶,巴掌宽,纹理清晰,“留作纪念,可以吧?”
温筠鹭轻轻叹出一口气:“你拿着就是。”
至于接送的事,也算是默认了。
行至公教一大楼门口,两人暂作分别。
依旧是周枫先转身离开,温筠鹭兀自凝视她背影片刻,这才进了教学大楼。
她当年,总觉得周枫不太喜欢自己,甚至有点针对自己的感觉。
对周枫的印象还挺深,只是稍稍回想,便觉头疼。
第一次见面,是在操作系统原理B这门课上。
周枫的专业选修课。她本科专业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是经管学院开设的。
只不过信管这门专业学科交叉,很多课程都是由计算机学院的老师给他们上。
温筠鹭隶属计算机学院,当时资历尚浅,职称还是“讲师”,所以本科生排给她的课比较多,连带这门都排给了她。
时值执教第二年,她推崇罗杰斯的非指导性教学模式。
一上来,先说明课程考核安排。不考试,但有三次小组现场合作展示的presentation和一篇课程论文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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