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昕,传说中对江家大小姐一见钟情的太子殿下,生得一副眉清目秀、气度翩翩的好皮囊,一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暗暗端详他的有之,悄悄往上凑的也有之。可他似乎对旁人毫无兴趣,只笑吟吟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周遭的窃窃私语声更甚,本就心情不佳的江槿月更是如坐针毡,真想拿缚梦挖个洞把太子埋了。她佯装从容地行了个礼,拘谨地退后两步,竟是一个字也懒得和他讲。
这反应实在叫人意想不到,众人困惑不解,不知这位小姐是怎么想的,竟敢甩脸色给太子殿下看。
江槿月无礼至此,太子倒也没发怒,只无奈地摇摇头道:“槿月小姐总躲着孤,今日总算有机会见一面,你又如此冷淡。孤实在不明究竟哪里得罪了小姐,还请小姐明示。”
人家主动问,她也不好装聋作哑,只得好声好气道:“臣女都没见过您,谈何刻意躲着呢?只是今日天气不好,臣女身子不适,多有冒犯,还请殿下勿怪。”
众人抬头望天,今日万里无云、惠风和畅,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天气了,看来这位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一绝。
太子微微一笑,也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刻意装傻,竟得寸进尺道:“既然小姐身子弱便不宜久站了,不如随孤去亭子里坐坐?”
这世上怎会有人如此不知好歹?她都快把“生人勿近”四个字贴脑门上了,他还在这里碍眼。江槿月连连摇头,又冲江宛芸挤眉弄眼了一番,示意他换个人纠缠,横竖她们都是江家的女儿,娶谁不都一样吗?
或许是她眼中的漠然太过伤人,太子终于不吭声了。江槿月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这下他总该放弃了吧?哪怕是头驴,接连碰壁也知道疼啊。
只可惜,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这位太子殿下就仿佛脑子里缺根弦似的,只消停了片刻又不依不饶道:“槿月小姐别误会,孤只是……”
太子正准备好好和她倾诉一番“肺腑之言”,左肩就冷不防被人拍了两下,又听到身后有人笑着道:“皇兄,我可找你好久了。”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江槿月就回想起了昨日救她出幻境的星光,控制不住地循声望去。沈长明身着一袭干净利落的白衫,笑得满面春风,直到太子回头,他才漫不经心地收了手。
“二弟?你要再不进宫,孤都得派人去请你了。”太子顿了顿,奇怪道,“从前你是最不爱凑热闹的,今日怎么想着往御花园来了?”
“臣弟上了年纪,自然爱凑热闹,皇兄勿怪。”沈长明答得一本正经,说罢又看向神色古怪的江槿月,笑道,“江姑娘,此处太过吵闹,本王想请江姑娘移步一叙。”
江槿月一时语塞,见他神情自若,似乎全然不在意他人怪异的目光,她也只好点了点头。毕竟和某些死缠烂打的人相比,还是这位朋友更像个人。
只是……一边说爱凑热闹,一边又嫌人家吵,实在是无法自圆其说。
二人很快达成了共识,面带微笑地朝着太子行了个礼,只当看不见他脸上僵硬的笑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并肩离去了。
走出老远,江槿月才听到太子怒不可遏地哼了一声,“咚咚咚”的脚步声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看来这次把他气得不轻,堂堂太子当众吃瘪,这要再死性不改,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沈长明偷偷瞟了她一眼,见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便意有所指地笑道:“寻常人家的姑娘若能入得了皇兄的眼,都要烧高香了。姑娘倒是与众不同,只是不知你为何对他如此鄙夷呢?”
闻言,江槿月停下脚步,板起脸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纠正道:“我可不敢鄙夷太子殿下,更没入过他的眼。他所求为何,王爷您应该很清楚。”
沈长明微微颔首,答曰:“能力不够出众,就拿姻亲来凑,皇室中人大抵如此。”
这话说得直白,毫不避讳。江槿月却摇了摇头,叹道:“若只是如此,我也不必这样对他。可他竟妄想以流言蜚语绑住我,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这些日子,关于她和太子的流言满天飞,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她早就对此起了疑心,暗中派人在街头闹市埋伏数日,又花了些银子与小摊小贩套近乎,一路顺藤摸瓜,终于被她查到了太子头上。
一个大男人,为了给自己博得“情深义重”的名头,就能如此罔顾姑娘家的名声。就这,还指望她江槿月能给他好脸色看?不把他送去地府都算客气的了。
听她这么说,沈长明也没怎么意外,仿佛对此一清二楚,只笑了笑道:“姑娘是个聪明人,我很放心。不过,倘若姑娘想一劳永逸,我倒有个计划。”
“什么?”江槿月眨了眨眼睛,随口问道。
沈长明刻意地咳了两声,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严肃道:“这个容易,姑娘嫁来王府即可。”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江槿月斜了他一眼,心说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不该指望这位仁兄能说出什么人话来。
“我字字句句发自真心,你却当我在与你说笑?”沈长明随手折了枝花,放在掌心仔细看了看,又道,“我知道姑娘心中有许多疑问,其实你不必想得太复杂,我无非是想报恩罢了。”
“报恩?”江槿月望着他的侧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别人报恩是为恩公两肋插刀、肝脑涂地,说的是来生为你当牛做马,听着也算豪情万丈。
由此可见,怀王殿下的心思还真是与常人完全不同,多半有点毛病。
“是啊,不是有句话叫……哦,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沈长明说到一半,察觉到对方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连忙改口道,“我只是觉得,江大人走错了路,往后或许会连累到你,我不愿看你丢了性命。”
抛开前半句浑话不说,他后头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江乘清和丞相一起在朝中党同伐异已久,全然不知收敛,也不知当今圣上会忍耐他们到几时。
江槿月沉默半晌,见他不打算往下说了,便轻声问道:“仅此而已?”
沈长明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地答道:“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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