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昭被带去白梧长老的上渊殿。

少女衣衫被血浸透,苍白的小脸双眸紧闭,俨然已是命垂一线。

医修白梧当即让几位长老帮忙,护住师昭心脉,但祛除煞气着实太难,几位长老合力用了三天三夜,才勉强让师昭体内的煞气不再蔓延。

“不行。”

白梧摇着头,对颜婵道:“要想祛除煞气,须用千凌峰镜翅妖的妖丹入药,只是如今这局势……”白梧欲言又止,深深地叹了口气。

颜婵明白他是何意。

那千凌峰原是灵墟宗所属的一处矿脉,本来要取镜翅妖妖丹易如反掌,但最近却不行了。

因为它离幽月山极近。

魔神现世,幽月山方圆百里煞气纵横,已彻底沦为幽冥绝地,而那煞气之外,已有黑压压的魔潮严阵以待,随时恭候魔神亲赴魔域,接掌魔族大军。

那魔神并未现身。

但幽月山下的深渊已倒流成悬浮的黑暗宫殿,上古魔剑高悬苍穹之顶,震慑着三界众生。

所有正道都提心吊胆的。

还不断有其他宗门的长老前来商议对策,唯恐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在这样严峻的局势之下,为了一介外门弟子的性命而不惜得罪魔神,就算灵墟宗愿意,其他宗门也不会答应。

“我知你之意。”

颜婵也沉默了一下,叹息道:“都怪我未能提前察觉。”

白梧摇头道:“这要怪,也只能怪那魔族诡计多端,我派与魔族斗争数百年,牺牲再所难免……”

“只可惜了这孩子。”

“……”

屋外的说话声很简短,却一字不落地传入屋中。

师昭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头顶的纱帐,像是没回过神来。

什么?

牺牲吗?

她是没救了?还是他们可以救,却不打算救她?

像是被浓烈的草药味呛着了一般,师昭剧烈地咳嗽起来。

喉咙像是被割破了一般,连呼吸都牵扯出浓烈的血气,痛得她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

她一边不受控制地流着泪,又一边露出个带着得意的笑来。

不管怎么样,她成功了。

一开始她是想杀时羽的。

可是每一次企图将煞气放入他体内,眼前都会出现那行字。

——【恶毒女配害人永远不会得逞。】

她杀不了人。

可是这不代表她不可以杀自己。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可行,她并没有被所谓的“机制”阻止,直到昏迷之前,她都确认了那把她胸口抽出的剑上,会有残留的煞气。

谁都别想阻止她。

就算是那本书,也不可以。

师昭偏头看了一眼床头的瓷碗。

她忍着痛,艰难地伸出手去够那瓷碗,然后将那瓷碗掀翻在地。

“砰!”

一声脆响,门口说话的人被惊动,很快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有人迅速扶住了师昭。

“小心!”

颜婵看见满地的药汁和碎片,心底一紧,连忙去查看师昭的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师昭看着面前关切询问的女子。

淡青色道袍加身,却不掩美貌与温柔,只是在从前,对于普通弟子而言,只能远远瞻仰这位长老的清冷威严。

而她的身后,那位修仙界第一医修白梧长老,也关切地看着他。

原来努力不可以得到重视。

这样却可以。

师昭垂下睫毛,痛得身子直颤,颜婵摸到她满手的冷汗,又看到她满脸的泪,登时急急去看身边的白梧长老,“师兄你快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扯动了伤口,痛成了这样。”

白梧连忙上前,颜婵起身正要让开,却被师昭紧紧抓住手。

“怎么了?”

颜婵放柔了嗓音,看向师昭。

“长……老……”

少女痛得不住地抖,却死死咬着牙根,那双可怜而倔强的黑眸望着她,手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我……我真的没有和魔勾结……”

颜婵一怔。

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师昭却还在惦记这件事。

连命都不要,只想要自证清白。

她心底一时五味杂陈。

最开始审问师昭之时,颜婵也怀疑过她话中真假,即使有清言作证,颜婵也将信将疑。

毕竟,时羽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虽然颜婵也曾听闻他行事张狂,但权当是少年脾气,这孩子在她面前,向来谦逊能干的。

一个人会有两副面孔吗?

一个人当然可以有两副面孔,是颜婵做长老太久,忘了从前做弟子在外门煎熬时,门中弟子媚上欺下、讨好长老排挤同门的事情。

人在其位,便渐渐无法被表象所惑,无法明察秋毫,才害得师昭蒙受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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