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既然先一步报了姓氏来历,明霜不好装傻,微一犹豫,颔首道:“我姓赵,绛山弟子。”

明霜之所以如实报出自己是绛山弟子,是因为她醉心剑道,主修绛山剑诀,偶尔学一学其他剑法,并未修过其他宗派的道法。对方同为修行者,且修为不低,保不准往后会再碰见,如果胡诌一个出身来历,届时一出手,发现自己说了谎,未免有些尴尬。

至于赵,是她亲生母亲的姓氏。

她亲生父母原本都是小门小户,因着一些原因,明霜和他们也没什么来往走动。

修行者讲究一入山门,红尘看淡。交流之间大多只看修为门派,不看生身亲眷——就连怀虚真人和上阳宗做主,为明霜定下婚事时,上阳宗认的也是绛山,才不会去考究明霜的生身父母是谁。

所以明霜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就报了个假姓氏出来。

“原来道友是绛山弟子。”年轻人眼睛一亮,“久仰。”

似乎看出明霜并不乐意站在此处和他攀谈,说完这句话,年轻人便善解人意地结束了话题,没有继续说下去。

明霜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和陌生人聊天。

客栈掌柜十分热情,一直把明霜引到三楼的三号房门口,又小心赔了罪才离开——毕竟修行者他们一般得罪不起。

待掌柜离开,明霜没有马上推门进去,而是又往下看了一眼。

二楼栏杆内侧,那个藕色衣衫的年轻人仍然没有离去,大概是还在看热闹。

明霜若有所思。

虞州燕氏她也隐约听过,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二流修行世家,一向作风低调,名声不显,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无暇继续分出心神关注这个燕氏子弟。

明霜推门进去,放出神识一寸寸探过室内,确定房中安全,才反手合上门,布了个简单的结界。

下一刻,灵力如水波一般在空气中无形地荡开,明霜的身形一闪,消失在房间里。

找去京城的路要花些功夫,但在京城中找皇宫要方便很多。那座金碧辉煌,象征皇权的宫城就立在京城中央,不容任何人忽视。

皇宫的宫墙高逾数丈,上有持箭戍守的禁卫。宫墙外,禁卫们分成数队,手持兵刃,围着宫城巡逻。

明霜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皇宫附近不能有高大的树木建筑,她就站在空地上,毫无遮蔽。然而来来往往的禁卫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远处站了个形迹可疑的大活人,对她视若无睹。

风拂过明霜的裙摆,把她散落的发丝吹得随风狂舞。

明霜血色淡薄的唇瓣微微抿起,用心感知着这群禁卫的修为:大部分是普通人,小部分有些炼气筑基的微末修为,只有为首修为最高的那个禁卫队长是金丹境。

这群人看上去多,实际上在她眼里还不够摆一盘菜。就是人数再乘以十,明霜依旧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明霜心里清楚,皇宫中是有上境修为的皇家长老、供奉坐镇的。她要是敢私自闯入,一定会惊动对方。

思及此处,明霜果断放弃了进宫探一探的想法。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目光一凝,挥手笼下一道极其狭小的结界,刚好将她自己笼了进去,连带着周身气息也尽数收敛。

——皇宫的角门开了。

一点碧绿的颜色,从角门里清幽地飘了出来。

那原来是个碧色衣裙的少女,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从明霜的方向看去,刚好能看到少女瓷一般细腻柔白的侧面。

一辆马车从拐角处缓缓驶来,正停在少女面前。

少女姿态优雅,几乎是足不沾地一般,飘然上了马车。

在她身后,那扇不起眼的角门已经关上了。

在看到那少女的瞬间,明霜对她的身份就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她没有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师妹,如今老皇帝已经死了,他打算什么时候履约?”马车里,坐在少女对面的那人急急发问。

少女没有回答,她先斟了杯茶,看着茶水升腾起幽幽的白雾,缓声道:“师兄,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怕什么?”她的师兄不屑哂笑,“师妹,用不着这么谨慎,你赶快说吧!”

少女叹了口气,清丽面容上隐隐显出一抹无奈,理了理衣袖,才轻声细语道:“师兄,你心太急。”

论起容貌,她比明霜还要差出不少。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却有一种难言的优雅韵律在其中,这一份韵律,足以弥补任何容貌上的不足了。

马车上方的明霜终于完全确定了少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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