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文华殿听学,李弗逑到得比所有人都早,像是专门等着谁。

高悦行跟在公主身后,一进门就见他踩在台阶上,手里拎着一把弓,弓弦上架着羽箭,箭头对准了门口。

高悦行就知道,躲是躲不掉的。

公主大怒:“三哥!”

侍卫们乌泱乌挡了过来,遭李弗逑呵斥:“滚下去!”

高悦行迎上他那发狠的目光。

李弗逑勾唇一笑:“高小姐,我今日若是在此射杀了你,你猜父皇会不会让我偿命?”

公主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这位三哥,一日疯似一日,他也许真能干得出来。

见高悦行不答,李弗逑自言自语:“父皇不会舍得让我死的,你信么?”

高悦行平静地望着他,心想——无论陛下舍不舍得你死,你都活不过两年了。

可他最终到底是怎么死的,不得而知。

李弗逑:“你为什么不害怕?”

高悦行并非不怕,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看出来了,他手里那只是个蜡捏的玩意儿。

公主:“三哥,你怎么敢……”

话音未落,离弦之箭已经到了眼前。

他真敢。

蜡捏的箭头并未刺进高悦行的颅骨,而是贴着皮肉,碎成了渣。

公主一声惊呼,腿都软了,随侍的宫女也根本无暇顾及她,因为她们自己慌得更厉害。

宫女惊呼着退开,侍卫倒是理智尚在,但也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中。

高悦行摸了一把自己通红的前额。

李弗逑就在这一片慌乱之中,哈哈大笑,前仰后跌,眼泪都掉出来了。

他颓然把弓箭往地上一扔,大步走向外面:“我累了,不想上学,回去。”

公主拉着高悦行的手:“你怎么样了?”

高悦行感觉头有点痛,可能红了一片。

公主用自己冰凉的手贴上去,她惊魂甫定,只一直念叨着:“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柳太傅姗姗来迟,正赶上一地狼藉。

五皇子不远不近地跟在柳太傅身后,见了她们,默默地绕开了。

柳太傅问了事情经过,阴沉着脸,宣布今日停课,甩袖去御书房面圣了。

这样大的事情发生在文华殿外,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根本瞒不住。

贤妃终于觉得不对劲:“你说高家小姐当时十分冷静,毫无惧意?”

魏姑姑谨慎地回禀:“奴婢听现场的人说,确实如此……公主都被吓坏了。”

贤妃警惕心起:“才只是一个六岁的娃娃啊。”

魏姑姑:“奴婢一早就觉得那高家小姐心机颇深,把她放在公主身边,是不是有点危险?两个孩子吃住都在一起,日久天长,情谊非比寻常,若是高小姐想做点什么,可是防不胜防啊。”

贤妃沉思良久,诺大的殿中针落可闻。

魏姑姑试探道:“娘娘?”

贤妃回应了一声:“嗯,本宫懂你的意思。”

魏姑姑:“娘娘还在权衡什么?”

贤妃毕竟目光长远,她透过高悦行,看见的不仅仅是个六岁的孩子,还有她的父亲和家世。

“高景乃大理寺卿,朝廷重臣,他家的女儿不是下人,即使皇室也不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陛下在前朝廉政爱民正己修德,本宫代掌凤印岂能任性胡来。”

魏姑姑一介奴才显然领会不了贤妃的顾虑。

她仗着贤妃娘娘多年的恩宠,有些放肆道:“您是君,他是臣,君臣尊卑有别,娘娘是不是多虑了?”

贤妃目露不悦,不必等她开口训斥,魏姑姑便察言观色,当即下跪磕头连连告罪。

三殿下李弗逑是越来越难管了……

这是宫里人的共识。

柳太傅还在皇帝的书房里痛心疾首的陈辞,这厢李弗逑一刻也不消停,他十分招摇地来到春和宫门前,求见贤妃。

贤妃正愁着,见了他更愁,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拿出庶母的气度。贤妃放柔了嗓音,请李弗逑入座,吩咐道:“三殿下鲜少来我春和宫玩,让小厨房准备些点心来。”

李弗逑不肯坐,站在殿中央道:“我不是闲着没事来玩的,我有一事想求贤娘娘应允。”

贤妃和颜悦色:“三殿下有事直说吧。”

“贤娘娘千挑万选给妹妹选了个伴读,儿臣心里羡慕极了,也想要一个,可惜没有亲娘为儿臣筹谋这样的琐事……儿臣觉得那高家小姐甚是可爱,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求贤娘娘,能否割爱,把高小姐赏给儿臣。”

贤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这可是睁眼说瞎话了,三殿下的第一个伴读是皇帝亲自挑了朝中肱骨之臣的嫡子,然而,在人家孩子进宫的第一天,三殿下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理地把人推进了荷塘,那可是三九严寒,小孩子的命多娇弱,那孩子接回家躺了半月余差点一命呜呼。

高悦行年纪不大,性格却古怪,引得贤妃心里忌讳,她虽然有把高悦行从公主身边遣离的打算,但也不会推好好的姑娘进火坑。

贤妃温和道:“尽说些孩子话……吃食点心可以赏,消遣玩物可以赏,奴仆下人也可以赏,但高小姐是忠良贤臣之女,万不可轻易折辱。”

李弗逑没能达成目的,脸色很不好看。

巧在这时,门外慌慌张张有内侍来报:“启禀娘娘,圣上大怒,急召三殿下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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