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王羲之知道王导想套自己的话,说出他的理想,便顺着王导的意思说下去,“叔父也知逸少素来喜欢书法和建筑,打算弱冠成人之后,游历诸地,学那古人留下不朽之文章。若是可以,还想着能不能收到钟繇和蔡邕的残存篇章。”
“你外祖的残存篇章不要了吗?”王导笑起来。
外祖……王羲之的母亲是卫瓘的女儿,那位曾经差点嫁给晋惠帝司马衷的卫氏,也是卫玠的亲姑母。
“叔父说笑了,母亲收录了很多外祖的遗迹,怕是这世上没有谁比母亲留下的遗迹还要多了。”王羲之不打算在卫瓘的事情上绕圈圈,毕竟外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这倒也是,你母亲是收录卫瓘书法最全的人,当之无愧。只是……逸少啊……你外祖家当年为何惨遭灭门,又如何平反冤屈,你可知道?”王导像是聊家常一样的跟王羲之诉说着,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历史。
“哦?叔父,我外祖家被灭门可有哪般野史秘录?”王羲之状似一无所知的模样,既新奇又好奇的模样。
“你母亲未曾跟你说过?”王导显然不信王羲之一无所知,若是对方没有诚信,他也就没必要点拨了。
王羲之看着王导眼睛慢慢的从热络变成猜疑,明白自己此时多少说个实底,便开口说道:“叔父,您也知道,我母亲把外祖家的旧事当做伤心事,甚少与我诉说。即便是我幼时跟师父学习书法,吃了墨汁,也未曾跟我讲过外祖对墨的研究。”
“也是……真正对于墨汁有关注的是你舅卫恒,说起来……若是你表哥卫玠还在世,或许他会给你讲讲那些年的旧事,只是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王导感慨一句。
王羲之的神经敏.感了起来,这个时候王导提起师父是什么意思?难道王导知道师父还没死?
为了掩盖自己的敏.感,王羲之垂下眼,一副默哀的模样。
王导看着王羲之这般模样,嘴角勾起,看来卫氏和卫烁这两个人给王羲之提到过卫玠此人?好的很,既然提到过卫玠,那么当年卫玠在珈蓝寺造的孽,或许王羲之也该明白了。
“逸少……其实这件事……该是要后人记住的,毕竟前车之鉴不远,后世之人莫犯不是吗?”王导显然非要让王羲之清楚卫氏一族的旧事。
王羲之看自己躲不过去了,装作勾起好奇心的模样,抬起头的瞬间,目光熠熠,“叔父,您可否给逸少说说呢?”
王导看着王羲之这般上道,心情愉悦的说道:“你外祖当年虽然领兵无数,官居上位,奈何你的几个舅舅所娶之人并未有将门之后,即便是皇族公主,却因为根基不牢导致驸马与公主和离散去。没有将门护着,一个错处,便是满门斩杀……”
王导拉长尾音,盯着王羲之的眼睛,他相信十七岁的王羲之,眼睛是无法骗人的。
只是王导不知道,卫玠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可能眼睛真的如王导所见?
“叔父……原来我外祖一家不是被误杀,而是被蓄意斩杀啊?”王羲之讶异的模样让王导的心情更加好了几分。
“确切的说,是站错队以后,被蓄意谋杀,平反的时候再说误杀。而这一切……不是卫氏一族不强,而是卫氏一族的外戚没有找对。逸少啊……你知道没找对外戚,家门没落的后代是怎样的吗?”王导挑眉看向王羲之。
王羲之当然知道,小时候王玄将他师父卫玠的过往诉说了一边,那样的岁月,黯淡无光的岁月。他小时候静静的坐在师父的身边,看着他敛下一世繁华,满是沧桑的眸中已经失去了对一切的执着。
可是,此刻王羲之不能表现出知晓的模样,故而在王导询问的时候,他只能以少年的姿态,去装作天真的模样,诉说自己的幼稚,“叔父,没外戚帮衬,后代会是怎样的?会不会自戕殉道?”
“自戕殉道?断子绝孙之道?当然不可能……”王导摇了摇头,“失去了家门庇护,外戚又没找对的后人,就像你那作古的表哥卫玠一样,过得像个丧家之犬,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谁都可以泼他一身脏水。若是他不够出名,或许会成为狎玩之物,若是他足够出名,那也是笼中金雀,只能听从,若敢反抗,一时不察,粉身碎骨。”
王导前倾身子诉说着卫玠的过往,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扎入了王羲之的心里。
王羲之握紧衣袖下的左手,脸上却是疑惑的模样,“人说看杀卫玠,我那表哥不是死于羸弱?”
“应该说,他年幼的时候经常惹事,年长的时候已经让人视为挡箭牌,一个棘手的难题出现,卫玠……”王导拉长尾音,他又想起曾经见到卫玠的模样,轻叹一声,露出惋惜的笑容,“便是最好的矛盾解决点,只要他背负所有的错误,烟消云散。”
“背负所有的错误,烟消云散?”王羲之讶异的看着王导,这才是他师父卫玠被人们诉说“看杀卫玠”的真相吗?
“逸少啊……你可曾听过洛阳珈蓝寺的故事?”王羲之歪着头看向王羲之。
珈蓝寺?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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