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易钦枝坐在墓前,有些懒散地倚着碑,时间好像就这样停下了,只有风轻轻拂过她的衣角。

路洐野站得远远的,遥遥望着,没有打扰她,出神地看着外婆的墓碑,跟易钦枝奶奶几乎是接在一起。

她想到外婆病危时,撑着最后的清醒,反复叮嘱,一定要把她葬在,她自己早就定好的墓地。

那是她和一位故人的约定。

路洐野整理外婆遗物的时候,看过一张藏在怀表里的小照片,照片没有塑封,纸和图案都已经泛黄,好在有怀表面的玻璃封着,上面的人像还清晰可见。

是两位姑娘,一个梳着麻花辫,一个是披着长发,两人对着镜头笑,梳辫子的女孩笑得灿烂热烈,散发姑娘,抿嘴浅笑,有些羞怯。

路洐野还在外婆住了几十年的房子里,整理出几封信和一个本子。

她曾好奇翻开过本子看,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等看完之后,怅然若失许久,回不过神来,里面记下了外婆从青春少女,到耄耋奶奶,所有可望不可及的念想。

在路洐野的记忆里,外婆便是满头银丝的样子,中年丧夫老年丧女,可依旧位温婉慈祥,是个做什么都慢悠悠的老太太。

原来她年轻的岁月里,也有忘不掉的人,经过岁月的沉淀,冲劲冷静下来,牵挂却更深沉。

她是位浪漫的老太太,困在世俗的枷锁里,缺少点勇气,又少了些运气。

路洐野曾想过,那个被她惦记的人,与她同眠一处,也算是很好的结局,她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跟易钦枝埋在一起,还不一定呢。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问问易老师愿不愿意。

最终,那个本子,连同路洐野没有打开看的信件,她一起带到墓园来,在两位老人的墓中间烧掉。

偶尔路洐野也是个浪漫的人,她烧的时候想,要让她们两人都记得,若有来生,一定要挣开枷锁,一辈子那么短,不和真正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多遗憾啊。

多么奇妙的缘分,没想到那位奶奶的后人,竟是易钦枝,路洐野站在树荫下,看远处坐着的姑娘,一举一动都得她的喜欢。

她原本同外婆一样,一辈子遥遥记挂,抱憾终身的,而她更幸运,命运给了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那她一定要与易钦枝在一起,即使不择手段。

易钦枝想着跟路洐野一起来的,怕她等久了,于是没有说太久,“我先走了奶奶,下次再过来看您。”

“快月考了,希望您保佑我班里的学生,能考出好成绩”,易钦枝站在墓前,提出这样强“人”所难的要求。

奶奶泉下有知,恐怕也想不到,已经离世四五年了,还要为孙女的学生操心。

易老师简直操碎了心,说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用这个事来求保佑,“算了,这次也不用特别保佑,毕竟只是月考。”

“奶奶你的法力留着,等高考再保佑吧”,易钦枝说。

从她嘴里说出来,奶奶好像不是去世了,而是飞升仙界。

等她站起来转身,路洐野才走过来,“等着急了吧”,易钦枝也往她那走,问到。

“没有”,路洐野说,“才一会,我在远远的跟外婆意念交流呢。”

易钦枝笑了,“交流结束了吗,要不要再去谈谈心,有没有跟外婆说,你这次很厉害”,马上要度过这次发病期。

“是要去说说”,路洐野挑了下眉毛,“要跟外婆说,谢谢易老师,让我这次病期不那么痛苦”,她说着走向外婆的墓前。

这次换易钦枝目瞪口呆,她看着路洐野走到奶奶旁边的墓,弯腰擦拭墓碑,然后和她一样坐在那里。

她站的位置,隐约能听到路洐野说话,于是她也往远处走,走到路洐野刚才站的树下,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刚才路洐野要到这里站着,避免听到悄悄话。

两人好像角色互换了一样。

路洐野就没有易钦枝那么温柔的倾诉了,她上来就斜斜地靠在碑上,上扬的眼尾和亮亮的眼睛,都带着些得意,张嘴就是一句,“外婆,我比您幸运多了。”

“您知道您差哪了吗?”路洐野说,“您没我这份勇气,也没我这份脸皮,要什么气度呢,追女朋友上耍点小心思,那叫心机吗,那是技巧。”

“又有感情,又有技巧”,路洐野像是最桀骜不肖的后辈,要把人气得从坑里跳起来给她一个脑瓜崩,“这点您不如我。”

碑立在那里,不动如山,静静听着来人的话,路洐野细长的手指,拂过碑上的刻字,“人生好多遗憾啊。”

“错过易老师,我会难受死的”,路洐野垂下眸子,没有刚才的硬气,像跟老人撒娇,“外婆,我好想娶枝枝,特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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