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双眼睛看着李嬷嬷,她们的心意、立场不尽相同,却都盼着李嬷嬷能说出她们想听到的话。
李嬷嬷如梦初醒一般,大声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个我去宝玉房中,一时口渴,就喝了他一盏茶。我并不知那是什么枫露茶,还有你们先前说的那豆腐皮的包子,那般撂在案上,我只恐浪费了东西,这才拿去吃了,这又算什么大事?这点不是,我领得起!”
李嬷嬷一开始不明白情况,没有想清楚利害关系,不知道因为这一盏茶茜雪有可能会被撵出去。她虽然一向是倚老卖老,贪便宜贪惯了的人,却也知道轻重,知道丫鬟若是犯了错被撵出去,是断然不可能有好下场的。晴雯说的话固然是大白话,却是话糙理不糙。这点不是,她作为宝玉的奶娘,担得起有余,茜雪却是担不起的。茜雪家在府里颇有根基,若是为了这个和茜雪家结仇,太不值当了。倒不如趁机卖好,从此和茜雪家也能有点香火情。
李嬷嬷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从屋里的平儿鸳鸯到赖大家的单大良家的,齐齐都舒了一口气。
平儿和鸳鸯对望一眼,平儿率先开口笑道:“李奶奶说哪里话来?你老人家喝奶儿子一杯茶,又算得了什么不是?一场误会罢了。茜雪也算不得……”
“等等!”袭人硬着头皮打断了平儿的话,她知道平儿性情温婉,断然不会和她计较这等小事,“李奶奶固然没有不是,可那杯盏到底摔碎了,难道竟然是宝二爷自己的不是,无缘无故摔了杯子不成?这事总要寻一个人的错处。故而琥珀来问话时,我说茜雪服侍不周,也不能算说错,我原本只想着,或训斥一顿,或者罚点月钱,也就算了。我也没想着要撵茜雪出去这么严重……”
平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袭人的心意,在明知撵茜雪不可为的情况下,必然是想坚持茜雪有错,想小惩茜雪,一来挽尊,证明并非蓄意陷害,二来下了茜雪的面子,被罚月钱事小,面子事大,从此茜雪背了这个把柄,人前人后便不足以和袭人争驰了。这也不算冤假错案,严格说来,茜雪擅自把贾宝玉的枫露茶给李嬷嬷喝,此事可大可小,原本也有伺候不周的嫌疑……
可是,到底要怎样禀报琏二奶奶,才能拿捏其中的分寸,使得茜雪只是被小惩,不会被撵走呢?平儿左右为难。
“不可!”晴雯摇头道。
鸳鸯和平儿一惊,都转头看她,只听晴雯说:“诸位姐姐素来知道宝二爷为人,一向是体恤下人,喜欢在我们这些人身上留心,凡事争强好胜的。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就惩罚茜雪,闹得满府尽知,沸沸扬扬,宝二爷又有什么脸面?”
袭人闻言嘲笑道:“你和李奶奶一路嚷来,已经闹得满府尽知,沸沸扬扬了。又几时顾及宝二爷的脸面了?”
琥珀也在一旁满脸担忧道:“若是上头的人不知道,此事尽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是此事已惊动了老太太,总要有一个说法……”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有异样响动传来。平儿鸳鸯她们正待看时,就听得单大良家的高声叫道:“老太太请平儿姑娘、鸳鸯姑娘、琥珀姑娘过去回话呢!”
紧接着,有小丫鬟打起帘子,却见贾母房中的另一个大丫鬟,名唤鹦鹉的进来传话,内容和单大良家的说得一模一样,就是要平儿、鸳鸯、琥珀三人过去回话。
袭人在旁诧异道:“这可奇了。听闻老太太和太太她们都在前厅看秦小相公呢,这会子又回什么话。”
鹦鹉看了她一眼:“宝二爷在前头给老太太、太太跪下了,说要给他屋里的丫鬟求情,说做人要有担当,不能平白撵了无辜的人。故而老太太传鸳鸯姐姐她们过去。”
袭人更加诧异:“今个秦小相公来府里,宝二爷高兴还来不及,如何知道这后宅的许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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