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海没有真的当甩手掌柜,他安排了一条水路,可以直达淮阳临县,到时候只要再雇个马车走上大半天就能到淮阳县。
第一次独自出门,即便许清元心里是个成年人也很难按捺住好奇心,她真的很想停下来跟摊贩们聊聊天,但是一想到还有正事,她只能勉力控制。
也不知道许长海是怎么打的招呼,她到了码头,还没分清该坐哪条船呢,就看到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赶着上来问:“姐姐是通判大人府上的吗?”
许清元眨了眨眼,“啊”了一声。
小伙子笑的更殷勤了,顺便不忘把她往船上招呼:“哎哟,姐姐快来,我听我们船长说了,通判大人老家有子侄要读书,特吩咐家里丫鬟去送珍藏的书籍,我在这守了一天了,一见姐姐就猜到你准是大人府上的。”
许清元觉得他鲜活、有趣极了,笑盈盈地问:“那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小伙子语气带着三分崇敬、三分讨好道:“我一瞧姐姐这满身的书卷气自然就知道了。”
“书卷气?我怎么没感觉出来呢?”许清元继续逗他。
小伙子一手接过她的包袱,一手提下她的书篓,打趣道:“姐姐在通判大人府上,整日见的都是做大官、考状元的人,自然不觉得什么,可是在咱们这些人眼里,一看就知道区别了。”
两人登上船,小伙子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姓牛,单名一个湖字,姐姐叫我小湖就行了。我先带姐姐去房间里放下东西歇歇,过会儿给姐姐端点菜来吃,出发前见见掌舵人,咱们下午就动身。”
许清元笑:“我不累,先见见掌舵吧。”
小湖也不犟,特敞亮地应了一声:“没问题,姐姐跟我走几步就到,掌舵的干这行二十几年了,在咱们汀州码头上出了名的稳,保准姐姐您不晕船。”
码头停靠了六七艘船,她上的这艘应该是商船,规模也是所有船里最大的,船旗上写着上官两个字,这应该是船只主家的姓。
船外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映着阳光看起来壮阔宏美,令人醉心。
她正忙着欣赏风景呢,就听见小湖的骂声:“哎哟,你这老酒鬼怎么不睁开眼看看路啊,冲撞了姐姐看我告诉掌舵的把你撵下去。”
许清元转过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手里领着酒壶,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青年男人,醉醺醺地差点撞上她,所以小湖才出言责骂。
那男人低着头,含混不清地笑道:“小子,爷爷我混的时候还没你呢,也在这跟爷爷我充大爷……”
小湖嫌弃地撇撇嘴,低声道:“姐姐,咱别理他,这人八成脑袋有病,万一碰着您就不好了。”
许清元听话地跟着小湖绕开醉汉去见掌舵人,掌舵的比较心细,确认了一番她的面貌特征,见与描述相符,这才关照地说了几句话。
把她送到房间放好东西,小湖就忙别的去了,许清元左右也是无聊,便出了房间,走到船边看湖水。
其实这一行最难的不是赶路,而是怕被孤立。
古代是个人情社会,就连县试都必须五个考生互相作保,再加上一个廪生作保,淮阳虽然是她名义上的户籍地,可她几乎从出生时就跟着许长海在外做官,淮阳对她来说是个熟悉的地名,却不是老家。
来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还必须一边备考,一边尽快找到担保人,许长海或许存了让她知难而退地想法,不过她现在倒是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进不了考场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刚才那个醉汉又跌跌撞撞走到了她旁边,许清元难以忽略他那浓重的酒气,不由皱眉看去。
醉汉扒着船舷,一副要吐的模样,许清元正思考怎么不动声色地远离这个人,没想到醉汉突然侧头看了她一眼,惊讶地笑道:“哎呀,原来刚才真是我冲撞了贵人,姑娘你以后必定会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的啊。”
许清元听了心里一惊,这醉汉怎么知道自己要去科考,难道她哪里露馅了?她谨慎地道:“您看错了吧,我一个丫鬟怎么能金榜题名?”
醉汉拨开脸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盯着许清元看了半天。
许清元被看的心里发毛,不欲纠缠,抬起脚回了自己房间。
留在原地的醉汉慢慢放下头发,嘴里嘟囔了一句:“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的,哼。”
“呕……”许清元扒着痰盂吐的死去活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晕船晕的这么厉害。
自从昨天下午发船到现在,她连门都出不去,什么也做不了,吃下去的东西也都吐了出来,简直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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