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路620弄是新式里弄,当初福利分房的时候,黎映蓉和许文瑞搬到这里,一晃已经好多年。
新式里弄的房子比以前石库门房子空间大一些,室内还有卫生设备,最重要的是添了煤气炉灶。
黎映蓉还记得以前住在旧式里弄,每天做饭要烧煤球炉,到了冬天气温低的时候,白烟散不出去,屋子里乌烟瘴气,整个弄堂里面都像浮着一层薄薄的雾。
现在有煤气炉灶做饭,再也不用闻那股挥之不去的呛人的烟味。
黎映蓉在厨房做好几道大菜,端上桌,解下围裙,走到许和静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和静,饭熟了,出来吃饭。”
然后又走到许暖房间门口,轻轻敲门:“许暖,可以出来吃饭了。”
当初这三室户的房子,有一间房是留给爷爷奶奶住的,爷爷病逝之后,奶奶不愿再住旧地,一个人搬到郊区,空出来的这一间房,现在正好留给许暖。
许暖从房间里出来时,许和静已经走到餐桌旁。
许和静望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惊叹道:“妈,你今天怎么做了那么多菜?”
许和静说完便要伸手去拿桌上的筷子,一旁的黎映蓉眼尖,瞧见这一幕,拍掉她手,故作生气地督促她:“先洗手。”
许和静撇撇嘴,不乐意被打,却还是乖乖听话,走到厨房去洗手。
许暖默默看着这一幕,没吭声,也跟着许和静走到厨房里去洗手。
四人落坐,黎映蓉将碗筷摆放在许暖面前,郑重地说:“这两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给许暖办接风宴,这一顿就算是接风宴了。”
许文瑞大病初愈,气色好了不少,他在一旁附和:“欢迎暖暖回家。”
许和静听到这一句,心里有些不高兴,她拿起筷子尝了一道青菜,皱着眉头问黎映蓉:“妈,青菜里面放蒜泥了吗?我怎么闻到一股蒜味?”
黎映蓉赶紧端起那道青菜仔细嗅了嗅,“没有啊,我没放蒜泥,你不喜欢吃蒜泥,所有菜中我都没放。”
许和静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极轻地眨了一下眼,感觉心里舒坦了些,却又听到许文瑞对着许暖说:“暖暖啊,你喜欢吃蒜泥吗?”
许暖望了一眼黎映蓉紧张的模样,摇摇头,“我也不喜欢吃。”
黎映蓉听完,似乎松了一口气。
许和静察觉到黎映蓉之前的紧张,这种紧张是为许暖而生,这让她很不高兴。黎映蓉以前只会为她紧张,现在却对许暖这样紧张,果然因为是亲生的吗?
即便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没有培养出感情,因为是亲生的,所以也会紧张吗?
许和静心里闷闷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但当她看到桌上那盘糖醋鱼时,心里的气顿时消了。
糖醋鱼是黎映蓉的拿手菜,这道菜平时一般不做,只有在来客人的时候,黎映蓉才会露一手。
所以在黎映蓉心里,许暖还只是个客人而已。
许和静莫名有些得意,一扫之前的郁气,笑着望向许暖:“暖暖姐姐,糖醋鱼是妈妈的拿手好菜,你尝尝呀。”
许和静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炫耀的意味,许暖捕捉到了。
包括之前没礼节地拿筷子、问菜里面有没有蒜泥,许暖觉得许和静那都是故意的。许和静在炫耀,炫耀她和黎映蓉之间那份独有的亲昵与了解。
也可以说许和静是在提醒她,时光与陪伴造成的鸿沟,不是血缘关系可以随时替代的。
许暖扒着饭,盯着那盘糖醋鱼,老老实实地点头,客气道:“嗯,我等下尝尝。”
之后却一筷子也没碰过那盘糖醋鱼。
黎映蓉观察到这一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许暖,你怎么不吃鱼啊?是我做的不合胃口吗?”
许暖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道:“我对鱼过敏。”
她不喜欢吃鱼,一吃鱼便会想到鱼身上的那种粘稠感和腥味,一想到这个她便会产生呕吐感。所以她很少吃鱼。
黎映蓉一听,脸上泛起一层燥红。
她做饭之前,竟然没有先问一下许暖的忌口。她对许和静的口味了解的十分清楚,对于许暖,却什么都不知道。
黎映蓉内心很是自责,望着许暖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忌口的吗?我都记下来。”
许暖摇摇头,“没有了。”
“哦。”黎映蓉有些失落又有些难过。
亲生女儿唯一的忌口,是她的拿手菜。
黎映蓉一时之间突然体会到时间的残酷,她和许暖少了太多的陪伴,彼此之间缺乏基本的了解,现在这种情况……
唉,慢慢来吧。
黎映蓉抬眼打量许暖,许暖身上穿着许和静的白色圆领短袖,衣服料子太白,衬得许暖那张本不白净的脸更加黑沉。
这衣服不适合她。
黎映蓉突然说:“许暖,下午的时候,咱们去买衣服。”
许暖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踌躇道:“能不能顺便去剪个头发?”
那个铝壳的万里牌吹风机实在太难用了,不仅沉手,噪音也大,打开开关,轰隆隆地在耳边响,怪吓人。
她实在不想用吹风机吹风发,等剪了短发,这么热的天,头发干得也快,就不用吹风机啦。
这是许暖这两天对黎映蓉提的第一个请求,黎映蓉想也没想地应道:“好。不过你先去洗下头发。”
许暖得到允许,高高兴兴地洗头发去了。
——
嘉善路620弄15号的门前长了一棵野生桑树。
胡星站在桑树旁无聊地扯桑树叶子,扯了一会儿,他朝屋子里大喊:“陆乐安,你好了没,等你大半天了。”
陆乐安慢吞吞从屋子里走出来,朝左右张望两眼,“周峙呢?他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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