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看不见六根手指的黑夜中,沈一石应约前来,开着一条大船停靠在海面某座岛上。

他老人家谨慎些,带足人手却没敢下船,只在甲板上等待,来回观望动静。两三个时辰过去不见人来,海浪不断拍击岸石,沈一石略有泄气,考虑要不要弃了这个儿子的时候,忽然底下人来报,身后有船。

到船后去看,夜里没打灯,依稀识得五条船只轮廓。可夜里茫茫大海,突然到来的船不辩敌友,让本偷摸出海的沈一石,心中如挑了一十五桶水般,七上八下。

生怕有个胖红袄汉子跳上船,给沈一石来句“沈老板你事儿发了”!

那样沈一石就能当场大小便了。

“对面船上,报上姓名!”

一声清冷的女音驱散沈一石脑中可怖的想法,此刻只要是女人声音,他就没有办法犹疑。赶忙叫人点起灯笼,光芒击碎黑暗,也显露出四个大字——江南织造。

“沈老板当真够胆,开着织造局的船来交易,就不怕我心肠歹毒些,不怕被旁人发现了,捅到明面上?”

“这些又与女侠有何干系?倒是沈某这趟冒着天大干系,望女侠莫要老夫为难。”

“怎会,我名陈海,伯父不必再以女侠相称。我与平安弟弟一见如故,数日前已义结金兰,有这层关系在,断不会叫伯父为难。”

沈一石听到此冷汗直冒:“你......你怎能如此!”

“伯父就不评价评价这些船吗?与你分别的两个月里,我率众姐妹漂泊海上,转战闽浙沿海清剿海盗,斩杀不可计数,救人更是无数,船只皆由此获得,亦获大把金银。”黑暗中看不清陈海表情,“两月辛苦,到伯父这里,竟不值夸奖吗?”

沈一石反应过来,胡乱作个揖。

“不敢不敢,众位女侠辛苦,老夫愿出钱粮,充做犒军之费。”

“伯父见外了,咱们啥关系,不需要这一套。”陈海说完语气一转,“伯父,我要的东西带了吗?”

“具在船上。”

“我要验货!”

“还不快去把货物搬上岸!”

沈一石呵斥着船上伙计去搬,但被陈海一声制止。

“不用上岸了,伯父咱们节省点时间,搬到我船上来,伯父你也过来,货没问题,我给你钱。”

沈一石迟疑一秒,答应下来。

转过身时,用自己身体做遮挡,朝身后人使眼色。身后几名汉子如木头般,古井无波。

家园号靠近沈一石座船,拿出钩子钩好,两船合一如履平地。

中途沈一石带来的手下见到家园号上下来的全是女子,荷尔蒙略有躁动,但弹压及时,只是饱饱眼福,继续默默无闻做苦力。

说是苦力但没几件货,这老家伙带来两具床弩和配套的三十根弩枪,弓弩上只有300张两指宽的轻弓,淘汰货拉力有些差,箭镞只是一钱重的轻箭镞,还TM只有5000枝,但这都好说。最最让陈海不能忍的,你带来的弓不会就只有一根弦吧?!

“伯父,你好歹是我伯父,不能坑我吧。这弓还一根弦,你信不信我能把弦拉断?”

在商言商,做生意来沈一石是真棒,几句话就把陈海的小嘴堵了。

“女侠,你就知足吧,你也知道弓箭床弩是违禁品,知道老夫给你搞这些来费了多少力气吗?多少指挥使、同知、千总、百户轮流请吃,多少布政使、按察使、知府、知州挨个送礼,里外里老夫搭进去许多.......你就知足吧,弓弦是没有,但这么多弓也够你用许久了。”

陈海送他个白眼:“这点货.......伯父,我可是带了1000两银锭子来的,你这有点说不过去。”

“原来女侠是嫌贵呀?你嫌贵我还嫌贵呢!看看这年头哪里有弓箭,这可都是官军现用的弓箭,前脚在定海卫账册上记了虫吃鼠咬光板没毛,后脚老夫便拉过来,中途没经过外人的手,老夫以人格担保!”

“可是..........”

“你不是叫我伯父嘛!这都信不过我,你叫什么伯父?以后别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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