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听说沈树人也打算去会试碰碰运气,一开始还是挺意外的。

不过想通之后,他也能理解,还挺支持这个特立独行的好朋友。表示可以帮他临阵磨枪、恶补一下八股文。

在方以智看来,大明朝到了今天这地步,再指望找些腐儒当官,是绝对救不回来了。

科举就该不拘一格地录用实干之才!沈树人和顾炎武就是其中代表。

事情定下之后,方以智也不回南京过年了,让亲随捎了一封信回去,说明情况,准备在苏州过完元宵节,就坐海船北上赶考。

他在南京那些家人,倒是有些担心,对他的行程表示了质疑。说渤海冬天也会结冰,元宵节北上,怕是到了天津海面都还没解冻。

方以智开始没想到这问题,看了家人回信后,才去问沈树人。

沈树人也是笑了:“方兄,你家人也忒谨慎。这事儿我本不想多说,也是为了公务机密,不过眼下启程在即,方兄也是自己人。”

方以智一听,连忙谦逊:“既事关机密,不说也罢,愚兄相信你。说来惭愧,是我二姑多心了。我祖父曾为京官,姑姑也在北方居住多年,颇为了解地理,但她婚后不久就回南方守寡了,平时总是絮叨说教我们。”

方以智的三个姑姑,包括堂姑,都是少年嫁人就死了丈夫守寡,在当时颇为著称,算是“吃人的封建礼教标杆”。

二姑方维仪还是著名的女诗人,见多识广,方以智小时候多靠她教导学问。

沈树人理解方家长辈的关心,便解说道:“这事儿,令姑倒是有所不知。渤海冬季封冻,确实为期两个多月,不过主要是在天津、山东沿岸水浅之处。辽西到山海关一带,却是不会封冻的。

家父上个月又给陛下秘奏了一封,恳请进一步调整漕粮北运的方式不要再像往常一样,把所有粮食运到通州、再到京城入库。而是分出一部分,直接运到山海关军前。”

沈树人解说着,怕方以智听不懂,又随手拿来一张海图,指点道:

“方兄请看地图,山海关与辽西各地驻军的军粮,除了靠当地屯田自给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靠北运到京城的漕粮再行分拨的。

当初漕运走运河的时候,运河只到通州,所以是没办法,只能在通州卸了货,再走渤海沿岸,甚至是走陆路运去山海关,耗费极为巨大。

家父筹措海运之后,查遍历年卷宗,这才发现海路运输一个最大的优势,在于往大运河最北端更北处的各地运粮时,成本会大大降低。这一块的省钱疗效,远比运到京城的那部分更显著数倍!

陛下看了奏折,也觉得有理,已经秘准了。所以这次我们跟粮船北上,实际上并不是直扑天津,而要先到山海关,给吴三桂运军粮。然后再从辽西折返京城。

如果今年气候寒冷、天津附近的海面迟迟不解冻,大不了从山海关走陆路回京城赶考,也用不了几日。”

方以智顺着地图往上看,心中也是叹服沈家父子的规划确实做得好。

运河航运,最大的弊端是到了北京就到头了。那些比北京更北方的边关,粮食供应成本是非常巨大的。

海运虽然解决不了内陆边关的运输成本,但是直达山海关却是非常轻松。

方以智想着想着,忍不住扼腕叹息:“可惜!要是沈主事早个十年甚至二十年主持漕运,辽西关外各地也不至于因为转运困难而放弃!辽东之地,走陆路艰难,走海路却是畅通无阻。要是辽东敌后各镇一直能保持牵制,这些年哪会让建奴猖獗至此!”

这都是大明只重陆、不重海的恶果之一啊!

安排好元宵节后北上赶考、顺便运粮的事儿,崇祯十二年该忙的事儿基本上也算忙完了。

沈树人去曹振德处,走正规流程请了假期,说自己要赶考,曹振德也没为难他。

请完假这天,已是腊月二十四。

从吴县的河道衙门出来时,沈树人内心竟有些空虚,剩下就是回家安度春节,没别的事儿了。

此刻已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崇祯末年的冬天尤其冷,苏州都下起了大雪。

道路积雪难行,就更没人骑马、坐车赶路了。

沈家是水运世家,沈树人自然是坐船沿着浏河顺流而下,经昆山回太仓。船舱里放着炭炉,煮着热水温酒,还有取暖的炖菜烧烤,好不惬意,跟船外的萧瑟场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船开了半天,午后时分路过昆山,稍稍停船歇息。

沈树人总觉得心里有些事儿没了断,停船时才想起,自己对陈圆圆有过承诺,让她等自己半年,这次包场银子到期之前,要给她赎身的。

大丈夫不可失信于人,这次要是不赎,过了年关去了京城赶考、还要被升官,就不知何时才能回苏州了。

沈树人立刻吩咐跟班沈福,准备一些银子,还有一些原本打算过年时送给继母和姨娘们的珠宝首饰,让几个精干有武艺的家丁跟着,上岸去一趟梨香院。

“沈公子来了!圆圆妹妹是沈公子来了!”

他将近半年没出现,一露面立刻引来了院中姑娘大呼小叫。

沈树人对笑脸恭维、曲意逢迎的姑娘,也都一律给几两银子打赏,走到陈圆圆闺房门口时,已经撒出去几十两了。

反正也不常来,难得阔绰一次就当结个善缘。

也免得他给陈圆圆赎身时,有人从旁作梗,这种事情都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

沈树人的钱还真没白花,几十两撒出去后,很快就有姑娘为他通风报信:“沈公子,圆圆妹妹上个月被妈妈关了一阵子,也不给她好饭菜吃,都是隔夜剩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