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存理去欲,道行天地,长风有不同见解?”赵鼎不以为然,又有些好奇。
白野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学生哪敢质疑大贤的学问,只是学生以为,洛学也许并不符合现下朝廷所面临的局面。”
赵鼎起身,来到白野身边坐下,“今日无事,你且说说。”
二程的理学,以儒学为核心,又掺揉佛,道于其中,既保守,又唯心。
后来朱熹加以完善,到了明朝,阳明先生龙场悟道,知行合一。
学问自然是好的,但是,对学它的人要求太高,不是谁都有那样的操守。
而人们往往自以为读懂了,并以此要求别人也如此,那不正是荒谬么。
读书明理,向来都是律己,是教你应该怎么做,而不是教你让别人怎么做。
白野稍作沉吟,开口说道,“物之所在,道则在焉。物有止,道无止地。非知道者不能该物,非知物者不能至道,道虽广大,理备事足,而终归之于物,不使散流。”
简单来说就是以唯物主义对标唯心主义。
赵鼎反复咀嚼,似乎也有些道理,道虽然是无限的,贯通一切事理,但最后仍然要归结到物。
“先有太极,方有万物,又当何解?”赵鼎突然问道,显然,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问学,而是论道。
就不应该区分什么形而上或是形而下嘛。
白野再次开口,“若夫言形上则无下,而道愈隐矣。”
赵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安静的给二人斟茶,白野点头致谢,继续说道,
“夫形于天地之间者,物也,皆一而有不同者,物之情也。因其不同而听之,不失其所以一者,物之理也。”
宇宙间有形有象的都是物,物的真实形态是不同而又是统一的。
好比水,既可以是液态,又可以是固态,还可以是气态。
任其不同而又不失其所以统一者,便是事物的规律,事物的理。
赵鼎有些恍然,“你那五年计划中的,自,自然...”
“自然科学。”
“对对,听汾儿和白榆说,你在杭州有一屋的著作,不知为师何时有幸一观?”赵鼎说的极为认真。
白野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说是糊弄小盆友的吧,“这,自无不可,只是怕污了先生的眼。”
赵鼎摆摆手,“无妨,长风继续。”
“洛学强调心之官,然,耳目之官亦是重中之重。观众器者为良匠,观众病者为良医,尽观而后自为之,故无泥古之失,而有合道之功。”
白野强调观察和亲自实践,以此总结规律,而不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赵鼎点头抚须,对此颇为赞同,“道不离物,道在物中。”
“再是洛学所说的存理去欲,以义抑利,仁人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此语初看极好,细看全是疏漏。
古人以利与人,而不自居其功,故道义光明。后世儒者,行仲舒之论,既无功利,则道义者,乃无用之虚语尔。”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说完,白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赵鼎的脸色。
赵颖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家阿爹。
赵鼎微微皱眉,神情严肃,抬手示意白野继续。
“以利和义,不以义抑利。三代之君之所以为圣人,便是其高尚品德显于事功,百姓安居乐业。若义理仅为义理,而无功利,则毫无价值。”
白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有些口干舌燥,喝了口茶,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读书不知接统序,虽多无益也,为文不能关教事,虽工无益也,笃行不合于大义,虽仁无益也,立志不存于忧世,虽高无益也。”
“砰!”赵鼎面色潮红,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之上。
白野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颖在一旁抚着赵鼎的后背,“长风年少轻狂,阿爹切莫与他置气。”说完,递给白野一个眼神。
白野躬身一礼,“学生狂妄,请先生恕罪。”
赵鼎挥了挥手,声音有些低沉,“你们先下去吧,为师,想想。”
二人行礼告退。
出了花厅,赵颖一指头戳在白野的脑门上,“你呀,一句话骂了多少先贤?不知天高地厚。”
白野呵呵傻笑两声,本来就是嘛,说的好听,那也得做的好看啊,啥也没做,不就是吹牛13么。
赵颖瞧见那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是两指头,“还不知死活!你怎就敢...如此不惜性命?”
说到最后,声音却有些颤抖。
白野咧嘴笑道,“有些日子没喝到师姐煮的茶了,不知今日是否有幸?”
赵颖不去看他,微微掩面,“你先回院里,我去取茶具。”
回到院里,白榆和赵汾在写着各自的作业。
一个算着基础加减乘除,另一个已经开始着手学习整理账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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