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桌子摊开,抹布擦干,点着了灯,毛血旺摆在正中心,周围围绕油麦菜、蒜香骨、回锅肉和酸菜鱼,点心是切成段的哈密瓜,摆盘颇为整齐,向大饭店尽力靠拢了。

电视机里的新闻主持人罗里吧嗦的,阿飞拔掉了电源,想了想,将灯熄掉一半,只留两盏黄色的暖灯。

他的视线似是丢了聚焦,做完这一切,坐在一边的折叠椅上,抖着腿,给对面刘姐的位置放了碗筷。

“太暗了吧,”刘姐撩了撩刘海,也坐了下来,“你这是做的烛光晚餐?”

“啊?”阿飞愣住,反应过来,顿时起立,将所有灯一盏盏点亮,连柜台上给宠物用的理疗灯也没落下。

“……”刘姐翻了翻白眼。

“现在能看到菜了吗?”阿飞打了个响指,示意刘姐起筷,“虽然荤是荤了点,但是毛血旺有豆芽,酸菜鱼里也有豆芽,加上油麦菜,营养又健康。”

“确实健康,”刘姐深呼了口气,“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

“不会吧?”阿飞蹙眉,翻动酸菜鱼的肉片。筷子扎着蒜香骨,肯定道:“火候肯定是够的,刘姐不用担心。”

“我是说,啤酒哎。”刘姐食指打着圈圈,敲打着桌角。

“丢!”阿飞使劲拿掌心按了按额头,无奈笑道:“看我给忘了,我忙的时候容易忽略细节,刘姐不要在意。”

他走到冰箱一角跪下,考虑先拿半打呢,还是四瓶作数,摇了摇头,先决定拿四瓶吧。

冰箱门开启,阿飞往上数四瓶百威,一瓶瓶摆放落地,却愣了下,仔细看向凹出一片的汽水位置。

怎么少了?我这几天没喝汽水啊?

阿飞正要数数,冰箱一边的间隙忽地闹了动静。

陈凡从纸箱子冒出了黑黑的脑袋瓜子,咧嘴嘿嘿地傻笑。

阿飞心脏慢了半拍,整个人给吓得抖了一下。

“窝靠啊!”阿飞作了个嘴型,极力压制了声线。

他拳头握紧又松开,淡定二字飞速充斥脑海,此时丢了面,将后悔一生。

幸好……他侧目望向刘姐,她此时在玩手机,没注意这边。

“算我求你了亲爷爷,”阿飞哭丧了脸,悄声说道:“今天我生日,不要捣乱,你要吃的是吧?”

阿飞抬起两根手指。

“我给你两碗狗粮的量。”

陈凡张嘴哈哈呼气,紧接着目露凶光,龇牙咧嘴起来,似要随时扯起嗓子呐喊。

“别别别!”阿飞压低了身子,“你是要那个低温牛肉对吧?”

陈凡立马不喘气了,乖巧无比,无辜地仰望这个人类。

“只要你不捣乱,今晚我给你切三片下来,够你饱一晚上了!”

见衰仔不再做声,阿飞心满意足,关上冰箱,拎起酒瓶子走向了饭桌。

“四瓶呐?”刘姐接过递来的两瓶百威,讶异道:“够塞牙缝吗?”

阿飞不好意思地笑了,回道:“我这不是怕自己不省人事吗?明早起来还要上班呢。”

“我反正不会向老板告状,”刘姐单手旋开啤酒盖,凉凉的雾气缭绕开来,缓缓将酒液斟满玻璃杯,她才继续说道:“再者说,不省人事不见得是坏事啊。”

阿飞闻言,义正严辞地说:“一觉睡到自然醒是好事,但我的责任不能要求我那么做,刘姐,你不在的上班时间,都是我定时定点投喂狗粮,没有一次耽搁了指定时间。”

刘姐点头,指了指盘子里的菜,“咱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嘞!”

陈凡爬出了纸箱子,慢慢移到左侧窄道,那里立着一方中岛,是专门给小型犬修理指甲和美容的地方,正好用作视野盲区。

他要安静地看戏。

两人越看越是奇怪,陈凡摇尾趴在冰凉的瓷砖,露出半只狗头张望对面的二人。

他心知肚明,刚刚箱子里冒出头来,以刘姐的感知早就发现了动静,但她就是装作没反应,好像怕毁了什么氛围一般。

更不必说刚刚爬过来中岛了,阿飞耳朵抽了抽,而刘姐什么反应都无。

“鸭血,毛肚,这两样东西都是今天菜市场买来最生猛的,都是现宰现切。”

刘姐见阿飞殷勤地夹来两块肉,也就不客气,嘴巴轻轻吹着,咬下去细细咀嚼。

“这是……”刘姐极力展开真诚的笑脸,问道:“有股清酒的味道,额外加了什么料吗?”

“是啊!”阿飞使劲点头,筷子搅开了毛血旺,“这是低温慢煮过的牛肉片,我用它代替瘦肉片,想着味道一定香得很。”

他夹出一片红彤彤的牛肉,一口嚼进了肚。

同时竖起一个大拇指,洋洋自得起来:“一加一起到了大于二的效果,这道菜品若是以后研发了专门的外卖软件,一定卖爆全城。”

刘姐恍然,并赶紧夹了四五片牛肉进碗,同样一口一片,“我可不能让你吃完大半,这菜品以后成名,我会不会是你的第一个试验者?”

说完,她调皮地盯着阿飞的眼睛,期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NO.NO.NO!”阿飞放了洋屁,驳斥道:“第一个试验者是一只狗!”

“狗?”刘姐愕然。

“是衰仔,”阿飞点头,但怕刘姐误会,急忙说道:“你还在吹头发的时候,衰仔自己来厨房找我了,我不想绊倒它,厨房挺危险的,只好筷子撵出一块牛肉打发它,请放心,我用凉水冲了两遍,把辣油冲干净了才丢给它。”

“呃,好吧……”

二人就这么一杯一杯干着,有一句没一句地侃谈,氛围多少变得尴尬起来。

直到时针拨到了22点,百威从四支空瓶变为了九支,整整六支是刘姐干完的。

她依然面不改色,对面的阿飞已经红了眼,勉强撑住了。

“我有个疑问。”

“请问,嗝~”

“你明明酒量不行,为什么还买那么多酒?”

阿飞缄默,可见到刘姐的脸蛋,在灯下闪闪发光,他开口便讲起了一个故事。

十五岁的阿飞,已经辍了学,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早早便开始打工赡养久卧病床的母亲。

他心底痛恨父亲,因为父亲嗜酒如命,整日游手好闲,但他却不是酒蒙子,更不是登徒子。父亲几乎不存在醉酒的情况,反而酒局里他都是最清醒的一个,且他总是借此套话,屡屡要盘问人家心底藏着的秘密,90年代末正值创业的黄金年代,谁能把握各个市场的风口,谁就能挣到大钱。

父亲的职业能提供商人便利,所以他经常受邀参加饭局,但毕竟人家只是靠他谋求上层的关系,自身获得的利益只够蝇头小利,却也足够一家殷实无忧,短时间不愁钱。

问题出在了贪婪二字,父亲在阿飞读初中的时候,和某个商人之女攀附关系,他在灌醉人家女儿后,套出了假酒走私的庞大利益链。

也就是那两年,阿飞家里变得富有起来,他只知道父亲经常出差东南亚,回来的时候带来一大堆藏品,并且经常去码头一带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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