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苏茗悦的专访,最光明磊落的做法当然是联系她的经纪人方弘梅小姐。然而,作为苏茗悦的专属经济人,苏茗悦的地位直接带动方小姐的地位。许伊菲接连打了五十个电话,无一例外都由方小姐的助理应答:“对不起,方小姐很忙,有时间再给您回话。”

电话联络行不通,许伊菲就学茗粉,带着采访包,到朗伦公司门口等。一天等不到,等两天,两天等不到,三天、四天、五天,天天蹲守。第六天总算等到,苏茗悦的保姆车,车牌号上字母和数字的排列,那些蹲守的粉丝比苏茗悦本人都要熟悉。车子一到,迷妹、迷弟们最先冲上去,许伊菲大喜过望,紧随其后。结果叫人沮丧,因为从未试过追星,许伊菲年龄、体力、技巧均不占优势,防止挤着自己的肚子,人一密集,她还只能主动撤退。这一趟,她连苏茗悦的影子都没看见,只听到疯了一样粉丝激动的尖叫和呼喊。

然而,即便这样,在莎莉面前,军令状已经立下;在沐世刚那儿,想要争取丈夫回去的机会,并顺利挣下自己在世坤集团该有的位置,不拼,皆不行!

既然阳光下的道路走不通,她就不得不换条道。

点开莎莉曾经给她看过的两条新闻:“苏茗悦素颜逛街,五官超美,身姿绰约”和“苏茗悦丈夫随行拎包,女神高冷夫全程带笑”——这两条新闻实际上就是同一件事情,许伊菲想要找的,是两条新闻里都出现的那家超市。

虚划的影像看不太清楚,通过过滤、清晰处理等手段,最后还是显示出三个重要得大字。“福、乐、多!”许伊菲逐一念完,回到搜索页,开始有关“福乐多超市”的全城搜索。

苏茗悦如今身家不菲,光是东州一个城市,就有好几处住宅。不久之前她素颜和丈夫宋加森一起逛的,正是绣水街头十字路口的福乐多。

绣水街那里,最好的小区叫锦绣园。占地很大,但是拢共就开发了六栋小高层。网页上关于这个小区的资料非常少,唯一展示的就是开发之前的概念图,上面所显示的小区内貌绿树成荫,花朵成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贯穿各处。很美,更重要的是,够私密!苏茗悦最近居住在这儿的可能性非常大。

锁定苏茗悦的住处,许伊菲便去那个小区门口等。以超强的毅力坚持了整整一个月,终于被她发现每逢双周的周末晚上,苏茗悦必定亲自驾驶她个人的座驾,从小区里面出来。

苏茗悦的座驾是一辆全新的粉红色宝马M6,车牌号东D12L09。凭借在生活中历练出来敏锐的触觉,许伊菲总觉得这数字当中隐含着什么。经过多方查询,她豁然明白。

又是一个双周的周末,她站在锦绣园大门口,张开双臂,顺利拦截到从大门内地下停车场开出来的车牌号为东D12L09的宝马M6。被摁了好几下喇叭,也没让出去路。脸上架着一副大墨镜的苏茗悦,从车子里探出头,怒问:“你谁啊,故意拦我车吗?”

许伊菲收回手臂,昂起头颅,来到她车的驾驶室外面:“12L09,苏茗悦女士在这么多年后,还一直坚持某一个男人真心只爱自己这样的事实吗?”

墨镜被果断摘去,撑圆嘴巴后,苏茗悦露出来的双眼也被震惊填满。

“你——”

“我叫许伊菲,高雅杂志社的编辑。我千方百计想要见到你,为的是和你谈关于高雅杂志准备做你专访的事。”

气息加急,苏茗悦目光灼灼道:“我就问你,你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12L09吗?”许伊菲摆出不卑不亢的姿态,“12是鄙人丈夫生日中关于月份的数字,苏女士是9月份的吧?12L09中的‘L’就是‘Love’。12L09,就是我丈夫贺聆风还爱着苏女士你。”

历经岁月毫无沧桑的那张绝世美颜惨白如雪地,苏茗悦嘴唇剧烈翕动:“你!你是贺聆风的妻子?”

十分钟后,她们一起坐在领越会所的花园包间里,苏茗悦竭力压抑起伏的心潮,低声问:“这么长时间,他……过得怎么样?”

“不好!”许伊菲把从沐世刚那里听来的事一股脑儿倒出来,“被成功风投开除,又连累太平保险倒闭。所有的厄运都降临到他一个人身上仿佛。业内封杀了他,任何一家会用到精算师的企业,都将他拒之门外。”

“为什么?”爱意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之后,孕育出的只能是更加深沉的挂念,苏茗悦听到这些,非常心痛,“他那么善良,那么优秀,不该遭遇这些。”

“事实就是遭遇了!”许伊菲非常冷静,目光如水。

沉默,片刻后,苏茗悦才又开口:“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做一个汽车修理工而已,您觉得,能怎么样呢?”

“对,你说得没错……”苏茗悦眼眶红了。

“那里没有人知道‘贺聆风’是谁,老板愿意为他的手艺给他开工资。一万八,苏小姐,有可能都买不起一瓶您用的面霜。”

苏茗悦那双历经岁月反而更加迷人的眼睛,瞬间铺满水光。

飞快扯了一张纸巾,苏茗悦掖掉眼角漫出来的眼泪。吸了一下鼻子,再开口,已是明显的鼻音:“我真的好想帮助他,帮助你也可以。”

毫不含糊,许伊菲将一纸合同拍在苏茗悦的面前:“这是我为我所在的高雅杂志社所策划一个整系列,我想从各个角度向别人展示你生活中重重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你放心,绝对不会出现诸如‘事实上捧红你的金主到底是谁’这样的花边新闻,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字扯到你和聆风之间的八卦。”端正坐姿,戴上公式化的笑脸,“我的丈夫和我在一起七年,他是什么样儿,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顿了顿,“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会因之在杂志上获取一个更好的平台。高雅杂志社时尚版编辑的工资远远超过其他版,如果只做你一起的访谈,我只能被调到时尚版而已,但是,如果这一系列你能同意我做下来,我想,我就可以凭借这样的业绩,获得时尚版主编的位置。怎么样,苏女士,签约吗?”

苏茗悦好像被剥出了灵魂,毫无抵抗力面对她。

许伊菲这个名字,如果在七年前就听到,她一定拿着刀子去贺聆风面前自杀,也不能让贺聆风被这个女子抢过去。但是,七年过去,许伊菲才是贺聆风的合法妻子,这个身份,犹如一座高山耸立在她面前。

更何况,许伊菲和贺聆风还有一个儿子。

苏茗悦怎么也忘记不了那天贺聆风提起“贺天”这两个字时,脸上露出的温情,这天下所有能让贺聆风找到的温柔,约摸都涵盖在其间……

良久,苏茗悦才用纸巾拭去眼角早已泛滥的泪水,扯过合约,简单浏览彼此需要遵守的内容,在需要签名的那里“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姓名。

一个星期后,贺聆风在许伊菲的电脑上看到第一篇关于苏茗悦的报道。

电脑就那么放着,堂而皇之。许伊菲从厨房拿酸奶回来,看到贺聆风从面对电脑屏幕的姿态,转为面对她。那眼神,从未有过,惊愕中混合着愤怒,不解当中还有敌视。

即便做好所有的准备,她的心也狠狠震了一下。

“呃,那个——”陌生的感觉,让向来伶牙俐齿的她一时语结。“聆风!”她想牵他的手,可是贺聆风一个坚定的阻挡,果断把她隔开。

“这是被迫的!”许伊菲追到贺聆风身后,“杂志上需要这份访谈,我不做,其他人也会做。既然谁都可以做,不如拿来给我做。做好这份访谈,我可以进入时尚版,收到的成效好,我还可以成为时尚版的主编。”

“为什么?”贺聆风打断她。

“什么为什么?”许伊菲有点懵,可为了不让他离开,她便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聆风,你现在这样早就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啦,一个月一万八千块钱,只够小天将来上育华半年的学费。小天还要吃,还要穿,我们还要出去旅行。光这么点钱怎么够?”

“我说过我只需要平淡的生活就可以!”

“平淡、平淡!”这样的词刺激许伊菲,蓦然,她就发作起来,“为什么老是要把这两个字戴在我们家庭的头顶呢?我辛苦努力有什么错了?即便就是挖出了你的前女友,借着你的影响让她同意签给我一整个系列,那也是因为我要为了整个家着想。”死死拉住贺聆风,瞪着眼睛的她有些歇斯底里,“你就醒醒吧,什么平淡的日子,葬送你的同时,还会葬送我们整个家。我就罢了,小天怎么办?难道我们的儿子要在你固执的这个‘平淡’中,永远在三里桥六道巷埋没下去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知不知道?”

“不甘心,我们就分开啊。”

“你说什么?”

“不是你说过很多次的,我总是那么甘于给别人洗车的话,我们就应该分开?那现在就分开啊!”

“贺聆风!”许伊菲声音颤抖起来。

贺聆风却尖锐得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在一起七年,每天都要面对你追求奢华,追求享乐,追求无穷无尽我从来都不喜欢、几乎厌恶的那些东西的欲望,我够了,我不想再忍受!”

“贺聆风——”许伊菲咬牙切齿,突然箭步冲上,用力将他拖住,“这世上的女人,哪个不是这样?你当初要是娶了苏茗悦,现在不一样要面对?更加奢华,更加追求享乐。”从房间里拿出一部分打印稿,在贺聆风面前抖,“你自己看看,光是我罗列的她的化妆品就有上百种,每一种不低于两千元算,你得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忍受和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贺聆风冷笑:“那是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

许伊菲被兜头重击了一锤子似的:“是我没用,所以你才这么自卑,只和我生活在一起是不是?”

“是啊!”贺聆风毫不避讳,直言:“当初就是因为茗茗太夺目,我和她在一起,只能给她带去灾难,或者拖累她,所以我和她分手。你则不然,平凡,普通,也没有什么事情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我才接受和你结婚、生子!”

一万把刀插在胸口一样,许伊菲气得手足乱颤。

相互对峙好一会儿,许伊菲突然捂住肚子。贺聆风这才理智回巢,慌忙扶她。

“你滚!”许伊菲咬牙切齿。用上全身的力气,她把贺聆风推开在好几尺以外,戟指痛骂:“不就是一个苏茗悦吗?我不知道当初你们到底爱得有多深,分手了你又多么痛苦。但是贺聆风,你要记住,和你在三里桥这个大杂院窝了七年的,是我!”看着打印初稿,憋屈了好一阵子的怨恨一起发作。她发疯一样撕初稿上苏茗悦的照片,撕得粉碎,最后又扔在地上拿脚踩。踩完了,剧烈起伏的情绪使得呼吸十分粗重,肩膀一耸一耸,她边喘气边说:“我才是东州这片土地陪伴你最久的那个人!我们拥有家庭,儿子,这里——”抚着肚子,“这儿还有你贺聆风的第二个孩子。论没良心,只怕全世界渣男排行,你都要排在前三。好啊,在你心中,既然所有这些都抵不过七年前那个女人带给你的遗憾,你尽管和我分手!你本来就没半点存款,儿子是我的,这个即将要生的孩子,也是我的,你滚,你直接滚!”气大伤身,她蓦然皱起眉头喊疼。

长着一双深蓝眼珠的贺天怯怯站在门口:“爸爸,你在和妈妈吵架吗?”

贺聆风顿时气馁,旋即又内疚起来,抱起儿子,又对许伊菲说:“我错了,我全错了,还不行吗?”放下儿子,来抱许伊菲:“怎么样?疼得很厉害吗?要不我们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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