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卢士平的办公室,公司党支部会议陷入了僵局。

分歧在于谁可以作为今年组织的发展对象。局党委的意见是:要把一批有改革创新意识,工作表现突出的积极分子吸收到党内来。

会前卢士平与专职副书记魏启焕进行了沟通:无论如何要把李非列为今年的发展对象。

但公司支部五个支委就有三个不同意他们的意见。

我不反对改革,但反对打着改革的旗号乱搞。副经理严桂芳说,把人家老职工的基本工资拿出来浮动,我认为是搞新的平均主义,是极不合理的。而且李非同志喜欢搞一言堂,个人意见第一,听不进不同意见。这么多年他一直给组织提申请,组织也一直指出他的缺点和不足,但他改了没有?他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愈演愈烈。

严桂芳是个不怕得罪人的人,心里有什么说什么。

我不否认李非这个人有点本事,也不否认他做出的贡献。但是,这个人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老子天下第一。我看很不成熟,还要继续考验。工会负责人蔡明军话语中明显带有气愤。

他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按照公司的规定,每个干部职工可以安排一个子女在公司内部就业。蔡明军的女儿已经安排在商场上班,他希望儿子也能进商场上班。找李非开口,满以为李非会给面子,谁知被李非婉拒。他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

刘富贵的意见更加尖锐。他说,这几年,在公司党支部的正确领导下,李非同志在工作中做出了一些成绩。这个没有谁来否认他。但说李非同志改革开放意识强,我看这个未必。对改革开放的倡导人,他现在的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大家心里都不十分清楚。为了保持党的队伍的纯洁性,我们不能让可能有严重思想问题的人混进到党内来。

每年支部讨论李非发展问题的时候,刘富贵都会提出同样的质疑,这种问题的杀伤力很大,每次都可以让李非入党的努力功败垂成。

会议再次陷入了僵局。

魏启焕望着这个笑笑,再望着那个笑笑。希望三人能重新考虑自己的意见。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应。他望着卢士平苦笑,意思是:怎么办?

对于大家说的有些意见,我也有同感。卢士平心情沉重地说,有些问题在李非同志身上确实存在。有时我生气,也恨不得撤他的职。

但常言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尽管李非同志身上还有这样和那样的毛病,但是,李非同志具有的优点也是其他同志所不具备的。

大家想一想,我刚到任时,商场是一个什么局面?有的业务亏损,有的业务处在亏损的边缘,我们的各项经营指标在全局倒数第一。

那一年李非提出扩大啤酒销量,我们大多数人都反对。包括我自己,心里也不过关。但是李非力排众议,打开了啤酒的销售局面。

第二年李非接手家电部,一年时间,家电的营业额由一年不到六十万元,猛增到三百多万元。而且他的改革创新措施受到了局党委的肯定,号召全局向香州商场学习。

去年,我们采纳他的建议,对商场的业务进行了调整,改综合商场为交电专业商场,从而占据了专业市场的龙头地位。今年,商场的营业额有望超过一仟万元。

最近通过他做工作,中商银行同意给我们安排伍拾万元的项目贷款。

我上任的第一天,许局长就把兴建大饭店的事作为政治任务交给了我。我也尽了自己的努力,找关系,求朋友,找了好几家银行,结果没有一家银行愿意给我们提供贷款。有一家银行分管信贷的行长还是我的战友,刚开始说得好好的,把我们的贷款申请都报上去了,我也请设计师帮我们设计了图纸,结果贷款报告还是被上级银行打回来了。

几年来,我们建新饭店的梦想始终停留在一张图纸上。没有一点进展。但是现在,这种僵局打破了,通过李非同志做工作,终于开始有银行愿意给钱了。

说到这里,卢士平似乎有些动情,目光移向墙上那张已经褪色的香州大饭店效果图。

对于李非同志的看法,我想借用伟人说过的一句话:人才难得。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把李非抽调到新饭店的筹建班子中来。

因为只有李非,才有可能打开局面,使我们的项目计划变为现实。

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有家属和子女在公司内部工作。我们有的同志即将到了退休的年龄,要靠公司发退休工资了。如果公司形势不好,我们拿什么给大家发工资。

把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培养出来,让他们挑重担,把我们的公司经营好,管理好,才是我们大家的共同利益所在。

如果我们能站在公司生存和发展的高度看问题,我们还有什么个人的偏见和恩怨不能抛弃呢?我希望大家能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意见。

卢士平的话可谓语重心长,让在场的几个人多少有些触动。

卢士平的目光从一个人移向另一个人,除魏启焕外,没有一个人与他对视。

而且,李非同志什么——什么的一心为公,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魏启焕在一边给卢士平帮腔。

他起身给三人递烟,点火,赔笑。

严经理,你再说说看。

魏启焕像是为自己的私事求人一样,低声下气地说。

既然书记这么说,我同意你们的意见。严桂芳松了口。

魏启焕又向蔡明军厚颜地笑着:老蔡也再说说看。蔡明军有些勉强,说我同意老严的意见。

老刘?魏启焕向刘富贵挑了一下嘴。

刘富贵见大势已去,既痛心又气恼。他说,我可以保留个人意见,服从组织的决定。但我要说的话必须说出来。我认为你们这样做是在姑息养奸!

魏启焕笑着说,我们怎么姑息养奸了?

听刘富贵说话这么刻薄,卢士平有些生气了。他说:

李非同志这么多年一直在接受组织的考验,大家听到过他的一句怨言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没有?说句不中听的话,包括我们在座的这些人,论工作热情,工作精神,工作干劲,工作成绩,我们能比得上李非吗?

还有廉洁奉公精神,也是我们不可比的。魏启焕又在一边帮腔说。

卢士平说,依我看,李非同志不说符合预备党员的标准,就是拿优秀党员的标准来衡量,他也够了!

刘富贵见卢士平说话火气十足,像一个被击打的皮球,倏地反弹起来。他说:

李非过去是有严重思想问题的人,他说过的那些话档案上都有;你们都是后来的,你们不清楚,我是最清楚的。我请你们去看一看他的档案!

刘富贵情绪激动,嘴里的口水星子都瀑出来了。

关于李非在改革开放初期思想一时转不过弯来,说了一些错话的事,卢士平是通过张泽文了解的。张泽文说,当时很多人都有这种糊涂认识,但人家没有说,或者说了没有被谁记录下来。只有李非说的话被刘富贵记录下来了,而且盯住不放,把它搞成了个人污点并记录在案。其中有一句话最严重,是他与刘富贵的对话。在刘富贵反复撩拨的情况下,他说你就是把什么谁说得水能点灯我都不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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