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浥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长长的官道上不知何时站满了官兵,而当先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青骢马,看他们骑行的方向,似乎正要去往京城,离得远了,瞧不清马上人的长相,只依稀觉得身影似乎像是赵怀义。

这边,阿九却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大哥哥,大哥哥—”

他们在山顶,山脚下的人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的。叫了几声,阿九见马上的人并没有向他们这边望来,不由泄气道,“罗姐姐,大哥哥要去哪儿,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罗浥尘摸了摸他的脑袋,蹲下身,望着他的眼睛道,“阿九为什么那么想见大哥哥呢?”

“因为大哥哥好看,我喜欢和他玩。”小阿九撅了撅嘴。

罗浥尘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大哥哥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等阿九长大了,就可以去找他玩了。”

小阿九顿时眉开眼笑,“是了是了,爷爷跟我说,我爹娘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等阿九长大了,才能见到他们。”说完一张小脸又皱起来,“但是阿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我真的很想爹娘,很想和大哥哥玩啊—”

罗浥尘望着阿九皱巴巴的小脸,不由得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心中杂念顿起,一时想起自己的父母,一时又想起那抹清俊的身影,只觉心中酸涩无比,只暗暗用指尖扣着掌心,提醒自己不能在阿九面前落泪。

默了一会儿,阿九毕竟年少,心思立马被旁的东西转移过去了,罗浥尘望着他欢跳的身影,心中更是苦涩难耐。

目光复望着山下远行的人马,她还没好好和他道一声感谢呢……如此,可真是后会无期了。

罗浥尘喉中一阵哽咽,她望着渺渺天际,只觉天大地大,自己却寂寥清冷,孑然独行,默了半晌,罗浥尘方平复了心神,暗笑自己怎么也不免俗的伤春悲秋起来,此时,脑中又想起一段话,“尘儿,人生在世,潮起潮落,相逢别离,本就是一种缘法,人要顺应天命,莫过多强求,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明白。”这是母亲临终前对自己说的。

罗浥尘望着远方官道上已经看不见的那人,心中默默说道,“此去经年,祝你一切安康,得心中所想。”

远行的路上,青骢马上的人似乎有所感觉,他扭头向后遥遥看去,赵术立马警惕道,“世子,可有不妥?”

赵怀义收回目光,摆摆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行。

元符元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

刚至5月,外面已热辣辣一片,骄阳炙烤着大地,人们纷纷躲在家里,或择溪水泉边处避暑,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

远远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驴车,驾车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伯,他一边甩着手中的绳子,一边听着身后车厢内的对话,沧桑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

“罗姐姐,你真的要跟我们去洪州吗?不过阿九也没去过,听说洪州才是我的老家,那儿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玩意儿?呀,小花,你又乱咬东西了,再不听话,我就将你丢下车,不带你走了—”

小阿九兴奋极了,他没出过远门,一路上一张小嘴就没停过,这会儿又扑在车厢一角和小花玩去了。罗浥尘望着他高高撅起的屁股,失笑地摇了摇头,她打开帘子,见外面日头高悬,便道,“彭伯,你进去歇一会吧,我来赶车。”

彭老伯却执意不肯,说外头太阳晒,莫将小姑娘的脸皮晒黑了。

罗浥尘浅笑道,“彭伯,你手伤才刚好,不宜多动。”见他又要开口说话,唬起脸道,“病人要听大夫的话。”

彭老伯这才将手中的绳子递过去,刚转头,就见阿九从车厢中钻出来,一脸鬼笑道,“阿九要听爷爷的话,爷爷要听罗姐姐的话,罗姐姐要听阿九的话,嘻嘻—”

彭老伯在阿九头上敲了一下,“就你鬼机灵。”

阿九朝他弄了个鬼脸,又笑嘻嘻地钻回车内。

彭伯挪到一旁,望着罗浥尘的侧脸道,“罗丫头,你真的没必要送我们,这一去一回得花上大半年的时间,你弟弟怎么办呢?”

罗浥尘微扬嘴角,面上带笑道,“不妨事的,远新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现在在应天书院就读,食宿也不用我操心。再者,往年我也常跟着师父出门游历,您不必担心。”

彭老伯是外乡人,待伤好了一点,就想着带阿九回洪州老家。罗浥尘不放心他们一老一小,又见远新已就读新书院,就打算送他们一块去洪州。

彭伯闻言才止住嘴,又听见身后嘘嘘索索的声响,回头见阿九鬼鬼祟祟地过来,一只小手背在身后,不知藏了什么东西,不由道,“你又在淘气什么?”

小阿九噌的一下从身后拿出一片不知从哪儿扯来的大大的芭蕉叶儿,举到罗浥尘头上,嘟囔着小嘴道,“我听爷爷的话,怕罗姐姐晒着,瞧,阿九是不是很心疼女孩儿。”

听着这孩子气的话,罗浥尘与彭老伯对看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小阿九见他们两人都笑了,也跟着吃吃笑起来,一时小小的驴车上,欢声笑语,萦绕不去。

到了六月初,他们已行至河中府管辖范围,随着一路西行,地势慢慢变高,除却中午酷暑难当以外,其他时间还是很凉爽的,是以他们的行程渐渐加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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