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区战争之前,格雷是一个药师。

然而科学家都是很穷的。

在那个义务教育普及到了本科生的时代,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科学家。

他们成为了最廉价的劳动力。精密高端的各种实验仪器只占得一小方桌子,他们就守在那一小方实验台前夜以继日地忙碌着,倒像是历史书上几个世纪前生产线上的工人。

科学家,不过是科研这台大机器上的一个齿轮,一颗螺丝钉,一枚铁做的月亮。

实验室就像是科学家的笼子,但对格雷来说不是。他是真的热爱这份事业。

尽管他也唾弃流水线对人格的践踏,唾弃形式主义对科研事业的扩张,唾弃那些潜规则对勤恳却失意之人的嘲讽。

但他真的热爱它。像流水线上的工人本不会去热爱手中的螺丝刀一样,荒诞地热爱着它。

不为别的,就为了新药品从实验台上诞生的那一瞬间,就那么简单。

哪怕它之后要面对的是被淘汰,或是被剽窃,还是因为具有某些违禁药效被销毁。

不为功成名就流芳百世,热爱它只因为他创造了一样世上没有的东西,那种感觉,像神一样。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快乐的事了。

然而科研的方向有很多,选择成为一个药师,还有别的原因。

那是格雷小时候的事了。

在他还是孩子王的时候,那时他甚至还拥有他的子民:

爱爬树的老二、爱打架的老三、爱看书的老四。加上长着太阳印记的孩子王老大——也就是格雷。

四个孩子,就这样组成了属于自己的王国。繁荣,强盛,拥有一切智慧力量和信仰。让人能够死心塌地地坚信它可以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然而事与愿违。

老二废了一条腿。当他惨叫着从树上坠落在地时,格雷看着他折断的腓骨刺穿了小腿的皮肤。

老三打伤了一个男孩。她戳了他的眼睛,踢了他的裆部,最后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独自拉扯老三长大的奶奶为了赔偿搭进了所有的养老钱,一年后死于肺癌——明明能够顺利治好的,但她们付不起医疗费。

掉书袋的老四因为一次劝架挨了一刀子。原本瘦小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不堪。

而格雷长大了。大家都读了书,都知道了太阳印记不过是一个谎言。

他从孩子王变成了丑八怪,唯一的骄傲成为了最大的耻辱。

就这样,怪物老大、瘸腿老二、孤儿老三、病号老四。

他的王国城门破败、瘠牛羸豚。

挨欺负是少不了的。尤其老二不再受到树的庇护、老三不再敢于握起拳头,老四不再呼吁和平仁善,而格雷也不再拥有唬人噱头。

王国内忧外患。但好在他们拥有彼此,永远抱团取暖。

甚至满怀希望。

成为药师的梦想,是老三提出来的。

当老四再一次病倒在床时,他们在床前围作一圈。

“将来我一定要成为一个药师。”老三信誓旦旦地说道。

“治好老大的脸,治好老二的腿,治好老四的病。最好是能让奶奶起死回生。”

她说着,摸了摸胸前装了骨灰的吊坠。

于是他们异口同声。

“我也要!”老二咬着牙。

“我也要。”格雷忍着泪。

“我也要……”老四虚弱地抬起了眼皮。

再后来,老三被一对好心夫妇收养了。

老四争取到一笔补贴,去了外地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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