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这边很快收拾好行装。

有了板车后,刁氏跟几个孩子都能省些气力,竹篓背囊全放到车上,若是有谁实在累着,也能被推着走一段。

“今儿算你走运,以后可不敢这么胡来。”

对于刁氏的感慨,沈春行只笑笑,她昨日观察许久,早已识清那驿卒的心性,料到不会被拒绝。

至于要水……

沈春行貌似不经意地瞥眼远处。

几人面带喜色而归。

而方才那位押送官,此刻正站在车队旁默默注视。

流放犯乃是戴罪之身,一般不被剥削便算是难得,可反观眼下,待遇虽然谈不上好,却也没故意苛刻。

这很奇怪。

然昨日在见到领头的那位押送官时,沈春行便没有怀疑过。

面貌行为都能骗得了人,唯独灵魂不行。

于她眼中,世间向来清晰。

那位押送官手上沾过血,脚底却踩着金光,当为坚守底线之人,朝廷既然能派他来,定然不会是简单的押送犯人。

今日要水,一为自家,二为试探。

如今证实心中猜测,她越发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

等到天色完全亮起时,官差们呵斥起上路。

许是要来的井水足够甘甜,又或是察觉到押送官略显宽厚的态度,经历一夜,众人大都开始接受现实。

队伍中的啜泣抱怨声少了许多,脚程自然提上来。

没有谁真是傻子,他们深知拖得越久,对自家越不利,真要拖到入冬后才抵达北边,只怕过去就得冻死。

然而老天爷总是见不惯太平。

就这么赶了三四天路,夜里扎营时突逢暴雨。

山中无瓦遮头,与其干站着淋雨,不如继续往前,众人只好冒雨往下一处驿站赶。

夜色晦暗,雨水打湿面庞,加之散乱的枝丫荆棘,让本就崎岖的道路变得更加难行。

才走出去不到十里,便有好些人摔了跟头。

刚下起雨时,沈春行便将小老四抱到板车上,让其抱着伞坐在竹篓间,好遮挡一番。

此时见知夏与鸣秋二人皆是脸色煞白,走得歪歪斜斜,她当机立断道:“你俩也上去。”

沈鸣秋回头望眼杨一,用手抹了把脸,“我就不用了吧。”

沈春行可不是在问他意见,朝知夏示意眼,一人架起沈鸣秋的一只胳膊,强硬地将人给扔上板车。

在扶着沈知夏坐上去后,沈春行看向杨一,“能撑得住吗?”

男人喉结滚动,只发出低沉的一声回应:“无妨。”

沈春行点点头,又把刁氏扶过来,让她抓着板车边缘借力:“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去前面看看,你们慢点儿走,别急。”

刁氏来不及阻止,协裹着风雨的小姑娘便消失在人群中,她不由使劲拍了把杨一的胳膊,喊着:“快!快跟上她!这疯丫头又犯混!”

那边。

沈春行眯缝着双眸,脚不点地得在人群中穿行。

旁人往前走几步,总要谨慎再谨慎,生怕踩着石头或者水洼,唯独她仿若在白日里般,下脚时没有半分迟疑。

很快,沈春行便赶至队伍前方。

官差见有人冒冒失失跑出来,呵斥了声:“回去!”

沈春行顿住脚步,朝四周望望,举目处皆是丛林,显然离出山还远着。

人难行,车更难行。

再这样耗下去,只怕得病倒一大片。

她敛了敛情绪,哭丧着脸朝一位年长的官差诉苦:“大人啊,这样下去,走到雨停怕是也走不到驿站,反正都是淋雨,索性就站着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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