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4
空寂的山间,一辆车,两个女人。
萧侃靠在座椅上,单手扶额,闭目养神,燕山月干呕后还有些不适,喝了半瓶水才压下去。这几天的事多得让人烦躁,萧侃稍微理了个头绪,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燕山月默默听完,没发表什么意见,只说了句:“难怪花瓶不见了。”
“走了拉倒,早怀疑他藏头露尾,有什么猫腻,以后别提他,提了我火大。”
“哦。”燕山月点点头,换成了被动句,“那被他亏掉的钱怎么办?”
“……”
萧侃回想林寻白走时的样子,态度坚决,神色冷傲,可爬坡的脚步踉踉跄跄,她撇撇嘴,不屑地说:“当我赔他的医药费好了。”
价值五万块的医药费,燕山月猜想,他可能断了一条腿。
天黑透了,她发动车子,问萧侃:“现在去哪?”
“回武威,去细儿沟找沙雪。”
燕山月了然地点头,萧侃这人睚眦必报,沙雪阴了她,她肯定会回去算账,这个点出发,估计天不亮就能把那对夫妻从床上提溜起来。
“还是你胆大,不怕事。”萧侃夸了搭档一句。
燕山月淡然地说:“你和他,是他抗揍,我和你,是你抗揍,我怕什么。”
萧侃想了想,是这个理没错。
燕山月按她之前发送的位置打开导航,地图上标注了细儿沟不假,但周围一圈都是纯净的浅蓝色,别说绿线,连条白线也没有。不仅如此,她们目前所在的地点与通往武威的高速之间,也是一片茫茫的空白。
大约是靠近祁连山的缘故,这一带的山峰比武威更多。
在连绵的大山沟里,位置是一回事,道路是另一回事。
“你来的时候没记路?”萧侃神色惊讶,她是被人打晕带来的,燕山月可不是啊。
然而燕山月咬紧下唇,一声不吭,联想起她方才的第一句话,萧侃懂了,她是压根没想到林寻白会不在。
情况已经是这么个情况,多说无益,萧侃宽慰道:“地图没路,脚下有路,我们在这里,高速在那里,只要向西,再向北……”
燕山月落下左侧的车窗,萧侃探头望去。
呀,好大一座山。
去他妈的导航。
“那就绕过去……”她记得林寻白也用过这样的方法,有路上路,没路绕路,最终都把她送到了目的地。
燕山月简单地理解了一下,意思就是——自信的直觉。
夜色是将整片山沟笼进浓雾之中,车灯是撕开混沌唯一的口子,萧侃一会看看前方,一会看看导航。
前方黑洞洞,导航蓝盈盈。
一个小时后,依旧是黑洞洞,依旧是蓝盈盈。
连日的疲惫沉沉地压下,她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
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的,赤色的金光将紧闭的窗帘割出一道缝隙,香薰灯上浮光流动,是雪松的气味。
萧侃在床上翻了个身,嗓子干得发痒,她在床头柜摸索了一圈,只摸到一个空杯子,眉头刚一皱,一杯水就递到眼前。
她捧过杯子试了一下,不冷也不热。
温水润开嗓子,她问递水的人,“你几点的火车?”
“还有一个小时。”
“那还不出发?”她惊呼一声,急忙放下杯子。
那人却不急不慢地踱步到窗前,拉开两片窗帘,耀眼的光迎面照来,萧侃又问:“周老师和你一起去吗?”
“他临时有点事,让我先去,他晚几天到。”
“一篇论文而已,有必要跑那么远嘛。”她嘟囔了一句,“帽子和墨镜都带了吗,要是晒成黑炭就别回来了。”
那人转身一笑,白皙的皮肤在光下近乎透明,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副全黑的墨镜,“我已经戴着了。”
萧侃笑道:“谁让你在屋里戴了,又不是盲人!”
那人向她走近两步,他的身体很瘦,如同一棵细细的杨柳,风一吹便会颤动似的,“可我确实看不见你。”
“天都亮了,还有什么看不见。”萧侃当他在逗趣,一把将人拉到床边。
两人脸对脸,鼻碰鼻,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一点温度也没有。
“柳晨光?”她唤了他一声,他没有回答。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摘墨镜,那镜片烫得吓人,狠狠灼了她一下,她猛然甩开手,把墨镜也一并甩到地上。
墨镜下是他瘦削而惨白的脸庞,以及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色的,空无一物。
“我真的看不见你……”他说,“萧侃,我看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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