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景祯二十三年六月二十一,半轮明月照得九曲江水银光熠熠。

流香江弯弯曲曲,自西至东穿过京都城,近百艘大小不一的花船徜徉其中,丝竹声伴着好听的女子吟唱悠悠飘散,声传数里。寻常富贵人家的万贯家财,在这销金窟中也耗用不起十天半月。

这是陈无双穿越到这个世上的第十个年头。白衣如雪的十六岁俊朗公子挥金如土,不知让多少头牌花魁魂牵梦萦,只是一双好看的眸子死寂沉沉,没有一丝少年人应有的蓬勃灵动。

江上最大的花船上莺莺燕燕,欢聚着十数名妙龄佳人,个个身姿曼妙、声音撩人,对着仅有的两位恩客大献殷勤。

虽然江上花船大都是皇家产业,就连皇子们也常在此欢歌达旦、流连忘返,可干这一行的都是些苦命人,谁不想着早日寻个富贵人家的如意郎君脱离苦海。

这位目盲的少年,可是大周京城里屈指可数的显赫人物,人又生得俊俏灵秀,从来都是流香江上炙手可热的最佳夫婿人选,眼下那可恶的老头子竟要把他赶出京城,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对坐在白衣少年身前的,乃是大周司天监观星楼的二楼主。虽然没爵位在身,可单凭天机子陈仲平的名号,就足以震得十四州疆土风云变色,毕竟是五境十一品修为的高人啊。

差一步就能白日飞升、位列仙班的陈仲平特意换了身干干净净的华贵衣裳,花白的头发懒散扎了个道髻,醉眼朦胧地歪坐在一众女子环绕中,浑浊的眼神里露出满意神色,这才是神仙日子。

酒喝干两壶,老者挥手让众人散去,整个花船偌大的三楼上只剩下一老一少二人。

“徒儿啊,这趟出门可说不准何时才能回来,闷闷不乐倒不如一夜尽欢,也好留个念想。”

陈无双轻啐了一口,气道:“你就这么当人师父的?”

老者闻言诧异道:“老夫不惜巨款,专程包下这最大的花船为你送行,还想怎地?”

“你说怎地?司天监神功秘法不计其数,你非要我学个狗屁一样的抱朴诀,眼看都二境四品了,偏偏一丝真气也修不出来。一旦离了京城,外头的一只野狗都能要了我的命!就这,还指望我去剑山采剑,你等着给我收尸吧!”少年说着气就不打一

处来,一把抢过老者手中酒碗灌进口中。

这都什么玩意儿?酒精度不到十度的东西也好意思说是十年窖藏!

老者丝毫不以为忤,怪笑道:“无知小儿,你当这抱朴诀是谁都能修的?要不是你生有宿慧、先天灵觉出众,只怕在老夫面前哭死三回,也求不来这等福缘。至于剑山,嘿嘿,只要你能进得去就好,随便拣着把顺眼的带回来就成。贼不走空嘛,哪怕拿根烧火棍子也算没白去不是?”

活了两世的陈无双当然自知师父口中的生有宿慧是怎么回事,这种诡异至极的经历,饶是自称天机子的老者也绝对猜不透丁点。

少年本就不该是如今这个妖魔横行、修士当道的世界中人,他来自于一个文明悠久、灿若星河的伟大国度。三十二岁刚刚才竞聘上一家国内知名主流媒体综合新闻部副主编的他,在一次化工厂爆炸事故采访中,突然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

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六岁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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