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火车站与教育部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很远,从正阳门出发往西走,一路经过西交民巷、电灯公司、法文学校等,直至宣武门止步,理想情况下步行约半个钟头就能到。

但此时的宣武门还保留着瓮城,旁边还有一条护城河,进出什么的不是很方便,要是碰上人多的时候,即便北平城没多少汽车,那也得堵上一会儿。

而且北平城像样的基建根本没多少,真正意义上的马路还是到了20世纪初才开始修。与后世车行中间,人行两边的设计正好相反,当时路中间铺设条石和水泥,专供行人和轻便车出行,路两侧则为重车道。

乍一看似乎很不科学,其实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来看,是有一定道理的。

根据满清政府工巡局(参考后世交通运输局)的定义,行人指步行和坐轿子的,轻便车指的是少量汽车和洋车,坐这些都是高官显宦,走路两侧也太有失身份。

所谓重车则指的是载重马车,走得一般比较慢,理所应当走两侧了。

只是刚下了一场雪,马路质量又一言难尽,专门打扫街道卫生的“清道夫”们才刚上班,整条路都变成了泥潭,步行很难走。

东一脚西一脚,不一会儿程诺的棉布鞋就湿的差不多了,看不出是一个鞋样。

路中间不好走,那沿着城墙根总行了吧。

当然不行了,没走几步程诺领会到了北平城对他的热情,两步踩到了污秽之物。

气得他当场直飙国粹:“$%##@#,皇城根脚下,都这么不讲卫生的吗,公德何在?”

旁边看看,好么,就他一個人走墙根儿,别人都离的远远的,宁愿一脚深一脚浅也不愿意学程诺这样。

得,又学到了一课。

此时的北平城类似前世的阿三哥,几乎没有健全的地下排污管道,大街上也很少有公厕,即便有也是要收费的。

可人要是走在大街上突然三急怎么办呢,只能随便找处隐蔽之地解决了。

当时社会上就流传这么一个笑话:说有个商家苦于店铺墙上被人便溺,决定书写一行标语警示路人“行路人等不得在此大小便。”

可还没等油漆晾干,有路人看到标语直接当场小解。

商家大怒,质问他明明写着“行路人等,不得在此大小便”,为何还要如此。

路人却振振有词,明明写着是“行路人,等不得,在此大小便。”

原来是因为标点符号未推广,断句断出来的误会,逗号之差,句意天壤之别。

而寻常百姓家有茅房的很少,解决个人问题都是用桶,最后由粪夫定时回收。

慢了来不及回收怎么办,大街上是个不错的归宿。

所以一到下雨化雪天,那路根本就不是人走的。

“唉。”

程诺叹了口气,这路是不能继续往下走了,指不定前面又藏着什么惊喜,还是打个洋车吧。

所谓洋车,就是人力车,在北方叫做洋车或者胶皮,在南方则被叫做黄包车或者东洋车。

幸亏距离前门车站不远,招呼起人力车夫还不算太难。

一个精壮男子看到程诺招呼,拉着车率先小跑过来,其他同行看有人抢先了,也都作罢。

男子拱手作了个揖,热情道:“先生您要坐车吗?往哪儿去,李老三跑车出了名的稳和快。”

“对,坐车去教育部多少钱?”

“呦,手帕胡同儿那儿,按行规我收一角五分钱,您看成不?”

“能便宜点吗。”不知道这价格有没有水分,程诺试探性地问道。

李老三苦笑,摇头道:“先生您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又是去教育部,八成是教娃娃读书的,要是敢哄您,家里那口子知道了都不会放过我。”

顿了顿,李老三又说:“前门这儿‘车口儿’,价格都是墙上定死的。去宣武、崇文和永定都是一角,转教育部都快到西长安街了,所以收您五分,找谁是这个价儿。”

挣得都是辛苦钱,况且一角五分钱也确实不多,砍价也只是为了防止被宰,程诺便不再争执。

让李老三放下车,准备乘坐。

不过想想,他现在脚上实在不干净,又踩到了惊喜,弄脏了车反而影响人家做下一单生意。

从包裹里抽出几张无用的纸裹住脚,这才上车。

李老三也是观察到了这一点,鼻子有些微微发酸。

嘱咐了一句:“您坐好了,咱们这就出发。”

随后,李老三拿出了十分的气力拉车。

还真如他所说,又快又稳。

即便没有防震弹簧,程诺在车上仍旧感受不到什么颠簸。

路上俩人一路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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