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就在这样的平静中一直到了月底,然后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大事情。

九月二十七,皇帝驾崩了。

随后,整整的一个十月,万民服丧。

这皇帝在位十来年,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为他服丧,悲痛是看不到的,反而这些小民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喜气洋洋之色。

皇帝死了,新皇继位,按照以往的套路,定然就是大赦天下,然后轻徭减赋,这最近两三年应该是要好过些了。

十一月,新皇登基了,这皇帝他偏偏不按照套路来。

新皇一上位,马上宣布进行税赋改革,将包含人头税、徭役费等一干税赋杂费全部纳入到田亩中,并宣布再次丈量田地,并要求今年税赋按照新法缴纳。

此法一出,天下哗然。

这天,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饭时,黄小石以不懂农事为由(他真不懂),就问起其他的门人,这个税赋改了后到底有哪些不好,怎么人人都在喊活不下去了。

按照黄小石自己的理解,这和张居正推行的一鞭法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推丁入田,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

总体来看,一鞭法降低了其他杂捐赋税对老百姓的盘剥,另一方面,朝廷的集中控制力肯定是加强了。

那些富商、地主、官员、乃至于读书人反对,那是因为和他们自身利益有关系,毕竟这税赋改革直接就改在他们头上。

但是黄小石没闹明白了,这基本上和无产阶级差不多的穷人,也闹着说活不下去了,这明明是给他们减了人头税和徭役,应该更轻松了才对啊。

有个门人叹着气说道:“石爷,你这是明面上的算法,其实不是这样算的。”那个门人一五一十地给黄小石讲了前因后果。

原来,人头税这块,其实绝大多数家庭都有隐瞒人口的做法,甚至家里有几个“老二”,所以之前的人头税是瞒了一大块的。

其次,穷人家本来除了力气啥都没有,排上徭役了后,还能跟着混吃混喝几个月,原本徭役多在农闲时段,也不耽搁务农,反而是节约了几个月的口粮。

现在徭役是朝廷出钱请人做,那与权势人物不沾点亲戚的人就铁定是轮不上这种好事,每年得多消耗几个月的口粮。

最后就是,很多人多多少少需从地主手里租种一些田地,地主的田税一涨,接着转手就涨到他们身上了。

说完,人人皆在叹息。

黄小石这也是才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地主和皇帝谁厉害?

大家肯定都会说皇帝厉害。

实际上,皇帝人人都敢骗,地主则是骗不了。

大家狠不过地主,便是想让朝廷将税赋一减二减再减。

这个神逻辑黄小石虽然明白,但是无法理解:所谓的官逼民反,到底是怎么给逼反的。

黄小石知道,一个新时代已经开启了。

……

神农百草门的成都总门,主要是以药材收集和生产为主,以洛阳为据点的分门,则是一个蜘蛛网一般的销售网络中心和中转站。

成都总门的商队要到其他地方去,就会经过洛阳,他们会在洛阳歇脚和休整。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去各地运送丹药的门人商队来到洛阳据点,所以,洛阳分门的信息来源极广。

外面的各种消息,不断被这些门人带了回来。

10月底,皇帝下旨,将百名联名上书的书生全部处斩,家属皆充边属之地,遇赦不赦,并旨曰:“朕把你们当人看,朕要好好把你们教育。所谓‘不教而杀谓之虐’,这些人都已经教过了,就直接杀了吧。”

11月初,锦衣卫查出江南、淮南之地有瞒报田产之事。主事官员、涉事权贵、地主富商皆斩立决,弃尸于市三日,所有财产充入国库。

11月下旬,锦衣卫查出有两位皇族涉及侵田案,共瞒报谎报田产80万余亩。皇帝下旨,赏皇族自缢,家眷贬为平民,留少许薄产,其余全部充入国库。

皇帝这一雷霆手段,直接把各种杂音全部镇住了。

现在人人皆不敢讨论新政之事,说不定一句话被锦衣卫的密探听到,第二天就满门下狱。

有一句话叫雷霆雨露皆为君恩,现在就是十级雷暴天,谁敢去触那个霉头。

12月,黄小石听得从西北回来的门人讲,西北那边天龙教闹得厉害,黄小石一听,立马抓住门人详细问道。

“敢问老哥。这天龙教是什么教,怎么没听说过。”黄小石一边夹起一块接风洗尘肥羊肉,一边对着那个中年门人问道。

“天龙教我也不晓得来历。”中年门人说道,“这西北处,信奉天龙教的人极多。原本他们以前拉人入教还算是温和,但是这次我看到他们拉人入教,可是吓死人了。”

“拉人入教有什么好吓人的。”一个年轻些的门人插嘴说道,“莫非不入教还能杀人不成。”

中年门人一听,他沉默了一阵后,说道:“你说的没错,不入教就是要杀人。”

“啊?!”众门人一听,俱惊。

平日里不管是喜欢到道馆里烧香还是到佛堂里磕头的人都不在少数,可是真真没人听说过,有不入教还有生命危险的。

“可是亲眼所见?”黄小石用筷子叉着碗里的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异常用心地问道。

“石爷,真真是我亲眼所见。”那个中年门人一说到这里,可能是回想起当日情景,连饭都没胃口吃了,他放下碗筷说道:“天龙教的人十多个一群,他们一个村一个村的去拉人入教。其中有一个人,他一手拿刀,一手拿教经,挨家挨户的上门去问。你若是选了教经,那么以后就是兄弟,若不然,那便是选了刀子。”

“真杀人?”年轻些的门人问道。

“真杀人。”中年门人说道,“那些不愿意入教之人被他们全部拿住,然后持刀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杀人。”

“这!”一个门人一听,气愤地说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啊。”中年门人继续着说道,“那持刀人当街杀了人后,立马提着凶器去官府自首,坦诚自己犯了杀人之罪。这些人可是怪得不一般,哪怕是官府判他们斩立决,他们也神色无常,而且临刑之时,多有教众相送。”

“你看看。你要惩治凶手,人家自己跑到官府领死,这还不是王法?”中年门人叹着气说道:“可是这样一来,天龙教以一人之命换数人甚至十数人之命,这谁不怕他。我看啊,这西北要不了多久,便是人人皆信天龙教了。”

那个年轻的门人听了后,也深感此间的大恐怖,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中年门人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全身而退的。莫非,你们也信了那个什么天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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