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无悔
亦没悔恨的机会。
若说有悔,乃苍天不公,理应夺天,并非怨天尤人。
诺大间房,只叶沉一人。
那酷似拖油瓶的叶婉被从容无情带走,碍于人还未清醒,暂且没法问她要修啥。而他的小师尊自是把他的魔气给封印后,就离开去了主殿。
真是片刻都不愿多留。
秋分之夜,月明星稀气候转凉,蚊虫的叫声若隐若现。叶沉心事重重,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总不能寐,他侧躺着,看着散落在地面上的碎光,神情游走。
体内本就稀疏的魔气彻底没了后,他深刻了解何为身、娇、体、弱!被风一吹,立马鼻涕溜溜,只得裹着大棉被,露出个头来。
回想起这段时日遭受的苦难,他觉得自己还能活着都是个奇迹:被仙火烧伤的腿,发着高烧的身体,吃馊了的食物,腹部捅了个窟窿……
他记不清是何时没了意识睡了过去,但他能够确保,自己定是还没睡足两个时辰就被无情地拖起,双眼睁开,泪眼婆娑。
外头呈一片灰蒙蒙,日月同时出现在天边,从冉叩响偏殿的大门,催促着:“小沉别睡了,赶紧穿好衣裳,随我前去长老院!”
脑子慢半拍的叶沉坐在床榻,他愣了会儿,不耐烦地“啧”了声,拿起搁在一旁的弟子装套在身上。而后他随意将头发束好,打着哈欠拉开门来。
不待他看清站在屋外的人,对方直接抓着他的手扔到了一把宽大的剑上,念咒御剑,在高空万里飞快穿梭。
“唉?!”
寒风扑在叶沉脸上,青丝乱飘,他眼都睁不开,手脚发凉,潜意识蜷缩着指头。
他想把身子都缩在一块,怎料头上骤然一沉,接着视线挡了个全,当鼻尖嗅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儿,才知小师尊把披风脱去,丢给他穿。
她的本意是好的。却是递过来的方式,好像不太友好。
“长老今早临时开会,没事先通知好。”从冉难得的居然解释道。
叶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所经之处,他都留意了下,却是眉心突跳,隐约会有大事要发生。
二人一到长老院,脚还没踏进门槛,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呵斥与议论不满声。叶沉抬脚的动作一滞,从冉落落大方推开门,没听到身后紧跟着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到叶沉一脸怯意,杵在原地。
她想了下,道:“长老们只是思想古板的老头,不是吃人不吐骨的凶兽,你不用太过畏惧……”
从冉抿了下唇,还欲说之,殿堂内一道洪亮埋怨的声传出:“哼,要不是那混小子有掌门照着,他早就成了具尸体!”
已是从死人棺材里爬出来的叶沉看了看脚上穿的白靴子。自我良好地想着:曾是尸体的我现在活得可好了。
他们踩上阶梯,在殿堂门处。
里头坐在靠近门口处的几个人,眼尖地发现了外边有人,仔细一瞧看清来人后,本是随和言笑的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跟京剧变脸有的一拼。
台上的几位长老觉得氛围不太对劲,转头一看,首先入目的是一袭白衣站在底下。那透着淡紫色光亮的剑鞘佩在腰上,青丝束起,玄色发带在灯光下抢人眼球。
坐在台上右侧位的二长老徐方赶忙圆场:“掌门来了啊,快请坐。现在还差无为道人,他来了,就能开会了。”
从冉简单地行了个礼:“二长老说笑了,您近期开会已过百,我哥到场次数,怕是不过三。他修为已到瓶颈,突破后方能成仙,若无要事,可由我转告于他。”
“掌门还是太年轻了啊。”杨尘长老喝了口热茶,感慨道。
坐在台上正中间的大长老紫苏伊,带着斥责的口吻道:“此人刚来救世灵石碑遭受天雷碎裂,呆了半日便于我派弟子大打出手。我瞧他体内毫无任何灵力波动,实乃一块腐朽的木头,不知掌门为何不惜一切代价收他为徒!”
有一人接她话,应道:“掌门您已废去情欲,此事我们知晓不该再管,可这关系到救世的安慰,以及……攀附于救世的豪门世家兴许会怀疑救世值不值得依靠。”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叶沉虽肚子里有委屈,但可以趁着大伙的仇恨,让小师尊逼他离开救世啊!至于阿姐只要无为道人愿收她为徒,她之后的日子不会混的太差。
于是,这毛头小子咕噜地转动眼珠子,装出一副害怕又自责的模样:“我……弟子是个不祥之人,我继续在救世或许还会有事发生……”
唔?唔——!
叶沉酝酿了许久的话还没说出一半,他的声音就沙哑至没了音儿。
小师尊用了咒法,把他的嘴给封了起来!
怨念的小眼神上下左右来回在从冉的身上扫射,恨不得能够定出一个洞来。
从冉似有所感应,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者与她眼神得到接触后,如受惊的兔子,低下头,看着桌面不语。
她抬眸看向台上,薄唇轻勾:“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想此事是诸位误会了。凉舟堂内,我徒儿赤手空拳被四五位黑衣人殴打,才导致互殴,并非无缘无故惹是生非。”
不等众人回话反应的机会,从冉迅速挥袖,捉着叶沉的腕子点了上面的穴位,浮现在肌肤上的淡淡黑气渐褪,她目光一顿,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叶沉感到手腕一疼,才知小师尊靠得有多近!
从冉在他耳边低语:你胆敢再胡言乱语,为师就把你的嘴永久封起来,做个哑巴也不错。
“……”
热气喷洒在脖子间,暖呼呼怪痒的,叶沉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她的行为,他的脑子“轰”地炸开。
前世的荒唐事,翻书般快速在他眼前掠过,是一张柔嫩的唇瓣贴靠在他的耳垂,也是这种低语,不过是分明痛得要命,却还咬牙切齿骂他……孽畜。
冷若冰霜的谪仙,当染尽风花雪月,沦陷的眼眸,含泪地睁着,即便是圣人都挡不住此等诱惑。
他对她……
有恨
有欲
唯独少了份敬崇。
“那么石碑呢?咱们就事论事。”杨尘长老开口道。
台上几位面色阴沉,一个比一个难看。
令人前去刺杀叶沉是大长老的意,挑选的弟子各个身手了得,怎知办事不成还被人抓了把柄。从冉说的群殴一事,没有谁会比在场长老们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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