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垂下的一片浮光掠影,如泼墨般挥在身后的池水中,微波淋漓,肆意流动,在空间中无声低吟,泛泛流淌。

叶沉的动作放慢了数十倍,他转过头来去看主殿,里头炊烟袅袅,香壶一盏,纵横交错的兵器盔甲,染上了光火色,生出几分不切实际。

他努力挣扎了番,只见捆在身上的金藤越勒越紧,仿若下一秒便要陷入皮肉之中,挤出几滴红艳艳的血珠儿。

“师尊”蠢狗心中嗷嗷大叫,动不动就捆人,我还根本什么都没做,亏了。“师尊啊,我瞧无求也累了,您不如把他收回去?我不会再动手动脚了。”

碎光混着周身散出的金光笼罩在面前人的容颜上,几缕青丝遮了点眉眼。头上的簪子偏歪,高高束起的黑发比之前显得随意懒散。却是明眸微眯,嘴角似有若无轻勾上扬,仿佛像是天生的王者,傲立在众人之上。

“捆着,省事。”把酒气逼出体外的从冉眼尾无了醉熏的酡红,清冷的色反倒更带感。

叶沉咂咂嘴,欣赏了一下,暗骂自作孽不可活。

从冉没打算跟他继续扯此事,吃了几口甜饼糕子,嚼碎咽下:“大长老与万古谷主是有过多年交情,长老也熟悉那人的功法。她回来说在万古时与之交手的人很像谷主。”

她的音质,不像刘宁宁响亮婉转,低沉得让人着迷很有磁性稳重。这话她说的很轻,如一块石子没入水面,荡起几圈涟漪,沉了下去。

“师尊,谷主他没这必要……”叶沉震惊道。

救世与万古雪家的交情,一直与有利可图绑在一块。说白了,万古求救世保个平安,救世求万古兵器咒法。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谷主莫名红脸行刺长老,讲不通的理。

似是看出叶沉的犹豫,从冉顺着接道:“他们的关系,应是要好的。先前谷主离开救世办事跟大长老说过,每隔一段时间会报信安然无恙,但途中一直没有谷主的消息……”

“没消息?”

叶沉前世没怎么跟人接触过,从旁人嘴中听了些,算是略知一二。谷主为人耿直爽快,属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凭白无故失了联……

“魔族的人找上门来,杀了谷主,冒名顶替?”他惶恐猜测。

从冉投来一道赏识的目光,叶沉立马笑嘻嘻与她对视,要是他的两只手没被捆着,多半如登徒子般又搂住她的腰,像那蠢貂一样,亲近一番。

“美人须多笑,辄愁着脸,怪不好看相。”

她听见,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心陡地慌乱,忙怪道:“天还没转凉,挺热的。”

从冉是想把这个岔打过去,叶沉却当真:“渴吗,酒不解渴,我这儿带了水囊。”

他说着扭动着身子,见够不着,尴尬地冲她一笑。于是从冉无语片刻,收回了藤鞭无求。叶沉手脚得以解放,掏出挂在腰上的水囊。

随后,欺近她,抬着的手正欲落到她的后颈处,他忽而开口:“师尊近来休息不好,输些灵力可舒服?”

从冉的身子不由一顿,细小的反应,叶沉误以为同意了,大着胆,欺得更近了。她估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叶沉的指腹覆在她的脖颈上,丝丝缕缕的清凉之气从颈椎骨头的位置涌进皮肤里。

那儿,从冉是受过伤的,灼热的刺痛感中和。只是……感觉有点奇怪,很像是有人对着伤口一下一下地吹着凉风似的,轻柔却有些痒兮兮的。

她只能硬生生地板住脸才能忍住不动脖子,表情也随之显得很僵。

小师尊怕痒,他知道。因为知道,上辈子,他捉着她的软 肉折磨得求饶。现在想来,之前的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不由地手上用了几分力,适得其反,痒意钻心,从冉颤了下睫毛,上头的碎光都跟着轻抖了下。

如果大长老是假,一切都要推倒重新推测。叶沉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后颈,心想着没说出来。

从冉周身的金光与淡紫色的光晕交融相错,越来越盛,模糊或清晰的符文也流转得越来越快。就见她重新睁开眼,原本缠绕着她的微光便犹如一条巨大的金龙,缠绕到了不远处的一片云竹,在竹枝间流动缠绕。

直到所有的符文光亮都绕在了云竹之间,暗淡下去,叶沉手指一紧,蜷缩着手指从她脖子上挪开,迟疑再三,还是将最后一丝符文隐进了云竹的枝叶中。

若是小师尊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他能够通过这张符文卷纸感应到。

“好了? ”从冉眨了眨眼,看看君宵,不自在地去碰后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叶沉“嗯”了一声。

修真界的修士修炼的功法扩大来说,有两种:一是防,二是攻。防的意思是治愈,攻的意思则是修为。

像从冉这种近乎成仙的,往往治愈能力不行,一般不怎么会受伤。可一旦伤着了,小伤放任不管,靠着自身恢复力把伤养好,要是伤口太大太严重,她也是会包扎的。

譬如那回从冉为了护住未满月的婴儿,敌人的长枪将至,任何术法都来不及施出,她竟扑了过去,以身躯挡着,长枪贯穿了她的胸腔。

赶来的叶沉瞧着这滑稽的一幕,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憋笑得辛苦,握着佩剑输进骇人的灵力。一挥手,拿着长枪在洋洋得意的魔兵顿住了,紧接着,他戴着头盔的脑颅晃动了下,脱离了身子,滑倒地上,“咕噜噜”地滚出好一段距离。

诡异的是,那人斩了头,割破大动脉的血没飙得到处都是。叶沉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孩子的从冉,心中五味杂全。

他好像是说了那么一句伤感情的话:“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受如此大的伤值得吗?”

回到门派,小师尊都没出过声,自个儿去了凉舟堂,把门一关,灯吹亮,捣腾着什么。

后半夜,叶沉想着事睡不着,穿衣晃到她的门前,见着里头的灯还亮着,脑子发热的他跑去煮了碗热面端进去。

然后……撞见一个努力尝试驯服四肢的仙君和白色绑带大战的画面。

她不珍惜身子,伤不严重叶沉懒得多说,但受了这么大的伤,随便上了点药,把自个儿五花大绑了下就要休息,那是不允许的。

于是,那时候的叶沉冒着要背四五柜书的风险,不管不顾直接上手帮从冉处理伤口。

他当时刚拜入从冉门下,在没有任何事情经历发酵的情况,也曾真心仰慕过她。

叶沉再开口,声儿沙哑得厉害,喉头滚动了下,他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有着说不尽的苦涩:“师尊您要是哪儿伤着了,要跟徒儿说,徒儿最近跟阿姐在学医术。不算精通,缓和疼痛的能力还是有的。”

“徒儿没白教,懂得心疼人了。”从冉哼唧了声。

他险些从石凳子摔在地上。

“你可会纸片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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