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坐着马车,离开宜伦城。

苏过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说不出任何话。

苏轼虽然尚有精神,却也默然良久。

突然,苏轼开口道:

“前方有个米店,我等且去买点粮食。”

下得马车,苏轼脚踩黄泥,一脚悬空。

石坚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苏轼有些赧然,对着石坚露出一个感激笑意。

走入米店之中,苏轼对迎上来的掌柜道:

“店家,你此处米价如何计算?”

掌柜楞了一下,说了一句话。

苏轼听不懂。

石坚平静开口。

“买埋。”

掌柜明显松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石坚。

一番交流,两人提着一袋米回到车中。

苏轼甩了甩鞋子上的淤泥,忍不住感慨道:

“此地居民,竟然不通大宋官话。”

石坚笑了起来。

“休说是大宋官话,便是琼州府城中人来到此地,若不通晓儋州话,亦是无法交流的。”

苏轼皱眉道:

“那大宋政令又该如何推行?”

石坚道:

“当地小吏可做翻译。”

苏轼摇了摇头。

“如此,吏员岂非随意欺上瞒下?”

马车出了城,苏轼寻觅片刻,见城南有一处桄榔林,距离城墙不过数十步,便决定在此暂住。

两名懒洋洋躺在城垛上摘着虱子的守城士兵看着一行人出城,不免惊讶。

桄榔林叶片甚大,铺展开来,树下也算是有三五清凉之地。

只是无被无床,依然难熬。

苏轼一家三口对坐,连个蒲团也无,只能坐在地上。

阳光自桄榔叶片缝隙之中投下,热气蒸腾,旁边传来悉悉邃邃之声,不知有多少动物藏匿其中。

气氛沉闷。

苏过涩声道:

“父亲当日本不该为那旧党强出头的。”

“如今这般田地,实在是咎由自取。”

王夫人脸色一变,喝道:

“过儿,如何能如此忤逆汝父?”

苏过梗着脖子,将头转过一旁,没有说话。

苏轼见状,叹了一口气。

“老夫平生,非强出头,乃心中气不平尔。”

“当年新法,颇多不公之处,残害百姓之苦,甚于猛虎。老夫为官大宋,岂能不直言进谏?”

“况且,元祐党人若是做错事情,老夫亦是同样批评。那章惇将老夫视为元祐党人,实在无知。”

苏过突然抬高了声调。

“父亲,你既为官,那何人当政,你便听何人调遣就是。”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又何必上那无聊奏章去议论国事?”

“如今我等全家在此,倒成了山野村夫,不,比山野之人还不如了!”

苏过愤怒不已,脸庞涨红,怒视苏轼。

王夫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苏过脸上。

“逆子,如何敢顶嘴!”

苏过捂着脸,心中气愤,怒吼起来。

“难道我说得不对?我原本好好的读书,准备去考个进士为朝廷效力。”

“可现在?身为犯官之后,我一辈子都无法再为官了。”

苏过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苏轼,一字一顿的开口。

“爹,是你害了我!”

苏轼如遭雷击,老脸惨白,身体颤抖,指着苏过,完全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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