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最终选择的一家机械维修店名叫“维克托利亚的秘密”,看名字就知道多半是个不勒颠人开的,装修也是满满的英伦风。

不对称的角楼里铺满了砖红色地毯,中间横着白条状的十字型纹路,凸肚窗前挂着圆顶硬皮的黑色波乐帽,裱在墙头的蓝盾皇冠勋章说明这里的主人是一位男爵。

金发碧眼的店主留着小山羊胡,戴一顶黑礼帽和斯文的圆片眼镜,手边的酒杯里灌满了醇香的白兰地,面前的留声机放着旧日歌剧《狄朵与埃涅阿斯》,北非女王的美声高得让人以为她是爬在大本钟上唱歌。

如果不是环绕墙壁的陈列柜中摆放的一排排精密齿轮和轴承,以及更多段长弓完全叫不上名的机械结构。他完全没法将这样一个房间和机械维修店联系起来,四下里找不到一丝机油的臭味和污渍。

那些在烛火下盈盈闪光的机械,在他看来和隔壁店里珠宝没什么两样,是吹口气都怕给人弄脏了的娇气玩意。

“早安,我的小少爷,您可以称呼我汤姆,汤姆·托蒂,愿维克托利亚的荣光也照耀你。”那名店主瞥了眼一言不发,恭恭敬敬立在段长弓背后的吴钩,很有眼色地朝着前者迎了上去,口中是一股羊毛味的江松话,“你是想要修东西,又或者买什么?我这店虽小,但货头可硬,这年头没点炁金属技术的东西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不过都是民用级别,含量肯定不算高。”

“我想先四处看看。”

段长弓略微夸张地昂着脑袋,语气中满是桀骜。

“没问题。”

汤姆男爵露出商业性的微笑,随后站在不算太远又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合适距离上,看着段长弓围绕陈列柜慢慢打转。

“1674年产的不勒颠留声机,是炁金属第一次用于声乐领域的开发,劳森重工发现它经过嵌合处理后,意外得能够模仿空气震动......”

“这个就厉害了,米利根的炁金属冰箱,在这之前谁都没想到炁电加热能够引发炁金属降温效应,不得不承认那些扬基佬还是有些奇思妙想。”

“星盘钟,瑞泽蓝工匠造的,手工炁金属机芯,保养极度方便,号称一百年之后偏差都不会超过零点零一秒,跟教会国的钟楼塔是同一位设计师。”

每当段长弓停在某件机械面前时,汤姆便会耐心地为之讲解,以展现自己不凡的见识和良好修养。

但实际上这位衣着华丽的少年大脑空空如也,只会随着汤姆先生的解说有规律地点点头,或者发出“嗯”、“哦”之类的声音。

吴钩仍旧站在他身后,目光游荡,他知道汤姆在糊弄段长弓。

那个号称瑞泽蓝的手工星盘钟,听声音就知道是隔壁扶桑来的劣等内核,套了个高级壳子罢了,冰箱和留声机亦然,事实上这间店里明面上放着的工艺品,就没一件是真的。

想要在同类店多如牛毛的文玩街生存下去,手脚干净、老老实实是做不到的,放在明面上的都是宰外行的残次品。

只听吴钩在段长弓背后不经意地轻轻咳嗽一声,后者立刻跟得了信号那般来了精神。

“掌柜的。”他伸出一只红艳艳的胳膊,靠在玻璃台子上,上一秒还昏昏沉沉的双眼,此时露出看穿一切的神色,“演也演够了,给我看点真东西,够带劲的那种。”

他一字一句地复述吴钩交代过的话,自觉演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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