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裹儿躺在一个摇车旁边,看着那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没办法,将近两百年呢,重要的人都记得,不重要的人都忘记的差不多了。

而这群姐姐们,恰好处在两者其中。

忘了,但又没忘记彻底。

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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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有人来向我求官,肯出这个数。”大姐笑眯眯的凑过来,“你帮我跟父亲说说好不好?”

“行,那我要分一半。”

“你这个小贪心鬼……行了行了,分你还不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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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巽那个狗东西,又在偷瞄侍女了,下次再让我抓到,非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不可。

“不过一个男人罢了,能过过,不能过了离,再不济你养几个男人消遣,何至于总盯着他。”

“你不懂,他……他其实人挺好的。”

“那就不要再跟我抱怨,听着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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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儿,王郎不是坏人,他对父亲有拥立之功,你就帮我说说情,让父亲饶他一命吧。”

“王同皎参与的可是谋反!当年太平姑母都救不下薛绍,你何德何能?”

“那,那你帮我要回繇儿好不好?他还小,不能没有娘亲。”

“你疯了,他可是琅琊王氏的嫡长孙,王家怎么会给你。你还是赶紧把这事忘了,母后已经在为你挑选新丈夫了。”

“我不嫁!我,我要为王郎守节。”

“说什么梦话。你可是公主!”

“公主又怎么了?我只想跟自己的丈夫儿子相守到老,为什么你们连这么简单的梦想都不能遂我心愿。”

“你不要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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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儿,你说长安是什么样子的?”

“等你病好了,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咳,咳,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会的,一定会的。等到了长安,她们都会被阿姐的美貌所震惊,都会知道你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公主。”

“咳,你又在逗我笑了。镜子……我好长时间都没有看到我的镜子了……等我死后,韦郎肯定会再去,秀秀,秀秀就只能靠你这个姨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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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听说你的定昆池就要完工了?”

“是啊,怎么,你这次还不服气?”

“呵,不过一个破水池子罢了。我可是刚拿下了魏王宅,等建成之后,我的长宁公主府肯定比你的安乐公主更气派。”

“以面积论英雄,你是哪里来的乡下土财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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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裹儿看着这些小豆丁们,如今她们还没有封号,甚至连字、号都不全,宫中人都以大娘子二娘子的排行叫着。

在旁边叮嘱其它人不要吵到小宝宝的是大姐李慧中,后来被封为新都公主。她是庶长女,母亲只不过是个宫人,所以虽然占了长,但身份并不高,平素很是喜欢做出温柔贤惠的模样,博得父母夸奖。

李裹儿原本是不喜欢这个姐姐的,但她实在是太会做人,又处处巴结自己,所以当时卖官时就顺便带着她。

她很喜欢钱,但赚钱却从来不花,自己和长宁卖官赚到的钱都用来享受,只有她攒下来,说是要给儿子娶大家妇。

她那儿子不错,有几分智谋,在她死后将公主府改为了道观,虽然自己做了道士,但却保住了血脉,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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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乖乖答应照顾自己的是三姐李仙姝,后来的封号是定安公主。她是个性格温顺的人,乖巧的都不像是李家的女儿。

三姐从小就喜欢小孩儿,最喜欢带小孩儿玩,胸无大志,人生梦想是当贤妻良母。只可惜日后婚姻中,她是最坎坷的,嫁了三任丈夫不说,最后还因为跟谁合葬而被闹上朝堂。

王同皎,韦濯,崔铣,三姐究竟爱哪个人,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三姐跟其他姐妹不同,不爱金银,也不爱养男宠,喜欢自己缝些小东西。她给夫君封过荷包,给儿子做过小衣服,给父母纳过鞋子,还给自己送过裙子。

这个姐姐,就跟微尘一样,在那几年的喧闹中悄然无声。唯一上门一次,还是求自己帮忙救她的丈夫。自己当时只觉得她愚蠢可笑,让她不要无理取闹,她捂着嘴离开,等再在婚礼上见她时,她已经不会哭了。

做鬼的那些年,她去看过三姐。

在崔家的高楼上,她静静的梳妆着,像是已经流眼泪的木偶娃娃,日复一日的眺望。

她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比自己幸运些,她死后是呆在父亲身边的。只是尴尬的是,王同皎和崔铣也陪葬定陵。

泉下相见,恐怕她又要陷入跟谁的困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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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当姐姐照顾人,只想做姐姐被照顾的,是二姐李明秀,封号是宜城。她是姐妹中唯一一个因为殴打驸马而被降为县主的人,虽然很快升回来了,但也真够没面子的。

但更没面子的,是她竟然还跟她的驸马裴巽纠缠了一辈子。

因为太过于儿女情长,她没有参与任何政事,所以后来反而幸运的逃脱了一劫。但悲哀的是,她守了一辈子的丈夫,在她死后又娶了她的表妹清阳公主。

幸好清阳最后葬在了桥陵,她葬在定陵,两人没住一起,否则万一她俩打起来,不知道父亲或者叔父拉不拉得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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