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 嘉祐三年五月。
天色未黑,申时的梆子敲过两遍, 当街的小贩手脚麻利的收摊,商铺也早早打烊关门, 偌大一个益州,竟冷清了下来。
展昭拦住一位手脚慢些的大爷,先给了一小块银子,这才道:“老人家,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城里不摆夜市的吗?”
老头儿瞎了一只眼,却还看得清楚, 见这年轻人姿容俊美、器宇轩昂, 目光温和如三月春风, 看着不像恶人,这才推了银子,道:“小后生恐怕不是本地人吧?”
展昭微微一笑, 道:“不错,在下同家父远居开封, 此番前往益州乃是来拜会叔父,见到城中冷清, 故而有此一问。”
他确实并非孤身一人,身后十尺不到还有两位中年男子,一人白面微须、温润如玉,看着像个账房先生, 而另一人则是肤色微黑、浓眉长须,瞧着也一身正气。
老头儿没多怀疑,独眼里露出向往的神色,感慨道:“开封好啊,有包大人坐镇,小老儿若不是身子骨经不住,也想去开封看看,总好过在益州担惊受怕的。”
说到这里,他裹紧了陈旧的衣裳,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看起来似乎染了风寒。
展昭为他顺了顺气,扶着老头儿在路边坐下,又道:“老人家,可否告知益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在下和家父初来乍到,看城内人心惶惶,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说罢,他微微蹙眉,目露担忧之色,看向那肤色微黑、浓眉长须的中年男子。
老头儿犹豫了一下,到底抵不过他一片孝心,道:“年轻人,你过几日拜会过叔父,便早些离开益州罢,这里出了个吃人的妖怪,已经失踪数百个年轻少女、壮实儿郎了,实在不是什么人待的地方。”
展昭心中一沉,道:“老人家,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里会有妖怪呢?”
老头儿咳嗽了两声,颤抖的手抓住了展昭的袖口,叮嘱道:“后生别不信,这都是小老儿亲眼所见,当官的不让说,咱们本也不敢讲,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他压低嗓音,颤声道:“失踪的人,有些在月前寻回了尸骨,小老儿曾帮着乡邻入殓过一个闺女,小女孩儿生前如花似玉、枝头花骨朵似的漂亮,如今躺在棺材里,就剩下一张人皮并一副骨头架子,血肉消失了,脖子上还有个牙印,实在骇人的很,若不是妖怪作祟,怎么会如此?”
展昭皱了下眉,奇怪道:“牙印?”
小老头儿哆嗦了两下,也不在路边坐着了,这益州城,天一黑就开始吹阴风,他这半瞎若遇上妖怪,哪里还能跑的了?
他看了眼算不上早的天色,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对展昭道:“后生,你们年轻人胆子大,小老儿是劝不动你了,总之天黑之后,千万别在城外逗留,城内虽算不上安全,多少也有官兵……唉,小心罢。”
说罢,一溜烟的拐进角落里不见了。
展昭指尖一动,那块碎银已弹入小老头儿的袖袍,哪怕对方听不到,他也低声道了句谢,回到不远处等待的二人身边。
那白面微须、温润如玉的账房先生和友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沉声道:“展护卫可有什么发现?”
展昭道:“包大人,公孙先生,情况似乎比益州官员上报的还要严重一些。”
肤色微黑、浓眉长须的中年男子一捋下颌美髯,似乎已有准备,说道:“哦?”
这二人正是开封府尹包拯和公孙策。
开封气象宏伟、平广四达,又有包青天坐镇,一派安宁祥和之色,千里之外的益州却发生了几件大案,一时人心惶惶。
官员担忧政绩、上瞒下效,直至牵扯到相邻三州,这才上报京城,官家初闻此案、勃然大怒,将其交给了包拯,命其前往益州解决“失踪案”后,再任枢密副使。
因而这三人才乔装打扮,前来益州。
展昭先将所得情报告知,又道:“据百姓所言,城中失踪人数已达数百,有些人家甚至寻回了尸首,死状很是惨烈。”
公孙策微微蹙眉,道:“益州官员交上来的公文中,似乎有所隐瞒,并未提到已寻回部分尸首,以及尸体上的牙印。”
“波及三州、牵涉数百人的大案,若是如实上报,不知多少人要摘乌纱帽。”
包拯目光深沉,悠悠道:“益州距离开封有千里之遥,上瞒下效已成官风,你我若不乔装打扮,先行前来探听真相,破案必会受到阻力,会为我等徒增难度。”
水至清则无鱼,清官未必是好官,好官也未必是清官,二者平衡互相掣肘,若不过分,官家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次大案牵扯三州,上千条人命,人心惶惶不安,官家下令彻查,再有不识好歹的家伙,恐怕掉的就不只是乌纱帽了。
天色不早,益州城内似乎也算不上安全,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又是手无缚“猫”之力的文人,展昭先去附近找了一家客栈。
这个时辰还开着的客栈,几条街上似乎就这么一家,门口挂着大红灯笼,木桌木椅、麻利的小二,看着也没什么特别。
唯一不同的是,店里养了好几只猫。
他们一进门,蹲在桌子上的黑猫警觉的跳了下来,冲着他们“喵”了一声,然后哒哒哒的跑过来,用身子去蹭展昭裤腿。
公孙策微微一笑,饶有兴味的抱起一只大橘,修长的手指熟门熟路的撸上它毛乎乎的肚皮,低声道:“展护卫不愧御猫之名号,等闲猫儿见了你都要亲近些。”
“公孙先生,你就不要调侃我了。”
展昭苦笑了一声,七八只猫儿挂在他的身上,娇气的喵喵叫,这些柔弱可爱的小家伙儿,见这棵“人形大树”如此温柔纵容,甚至还调皮的伸爪去抓挠他的巨阙。
老板娘是个抱着白猫的年轻女人,约摸有二十七八岁,脸色很差,梳着已婚妇人的发式,正目光盈盈的看着展昭几人。
“天色已晚,几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展昭身上,讶异的望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道:“益州少有外来人,客房多余的很,几位若是住下的时日多了,妾身说不准还能打个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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