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九霄果然给她画了一份十分详细的围场地形图,两个人甚至还在一块研究了一番到时候陆乘风怎么走怎么走之类。
九月二十。
今日一早开始便闷热得很,园中白莲已经多数枯萎,陆乘风前一阵趁着烈日时摘了几朵晒干,用布袋收着。
晌午时分,园子大门唐十九疾步入内。
谢九霄正在画房作画,唐十九主屋没见人,一转身便与陆乘风撞上。
唐十九脸色多是惊慌:“小少爷呢?”
“在画房,发生了何事?你不是跟随大公子去南岭了吗?”
唐十九掉头匆匆往画房去,说:“公子出事了!”
陆乘风脚步一顿,唐十九已经入内去:“小少爷,公子出事了!”
刑部奉命追查四十万两赈灾款多日,沿途官员皆可待查,可一路抽丝剥茧,却有人看见谢允谦与嫌犯夜谈,更为离奇的是,这批银子第二日在陈家被搜出。
地方官员上奏弹劾谢允谦与贪官勾结,请皇帝定罪。
“人已经到大理寺,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慎公子就会栽进去。”
谢九霄边听脸色边沉下去,他大步跨出屋,顾不上陆乘风,带着唐十九朝外走。
谢九霄道:“大嫂呢?”
唐十九脸色犹豫几分,还是照实道:“夫人……听闻此事动了胎气,眼下巫大夫正在园子里给夫人号脉。”
谢九霄停下脚步:“胎气?大嫂有身孕了?”
唐十九点头道:“我也是来前才知晓,夫人听闻公子消息一时怒火交加晕了过去,巫大人一把脉才知道已有了一个多月身孕。”
这明明是件喜事,可谢允谦如今暂被押至大理寺一事已经冲淡了这份喜悦,谢九霄眉目冷似霜,沉吟片刻,说:“来龙去脉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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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风从侧门出府,到城东宅院时已经是申时。
穿过前堂,二人在梧桐树下观着那张谢九霄亲手所绘的舟山围场地势图,山林茂密地势复杂。
陆乘风右指掠过一条平行小道,一路蜿蜒至深林深处,整个围猎场四周都有兵力把守,除了山水连接的湖泊,向外延伸后是荒山峻岭,那里有野兽出没。
陆乘风说:“这里挨着山的地方有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谢九霄亲口说的,你探查地形时多加小心,将退路摸清楚,确保能第一时间快速撤退。”
青枫面色凝重,他已将地图看了大概,可想起刚刚陆乘风说的话,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主子,我们若是行错一步,不仅是燕京,就连靖国也待不下去。”
陆乘风淡淡一笑,眸子却迸发着摄人心魄的光:“兵法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从孟凡忠身上学来的东西,当然要学以致用。”
青枫默然,哪怕他曾跟在陆丰身边出生入死沙场多年,见过许多世面,手上染过诸多人命,他见过鼎盛一时的陆家,也经历了肃北炼狱的败战,自认胆识过人。
可主子在这一方院子里,语气平淡的同他计划着不久后皇家秋猎计划,这个稍一不慎就会人头落地的计划。
陆乘风抬头,目光被高墙阻隔,她想念更远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比燕京的好看,可风、沙漠、草原都已经离她很远……她已脱奴籍,也拿身契,如今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都可以。可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若要快速改变现状,谁也靠不了,只能自己谋划。
孟凡忠能做的她也能做,她要走出沁园,走出这一方天地,站到朝堂上,那里藏着的秘密,她要找出来。
陆乘风要一个明明白白的死法,究竟陆家是真的通敌,还是一切有人蓄意陷害?
“新帝正值壮年届时定会参加围猎,既是围猎,身边不会带多少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青枫没有再犹豫,说:“主子既已决定,那我便着手安排,今明两日入夜后我去探探路。”
陆乘风点头,伸手接住一片枯黄的落叶,她低头仔细瞧着那片叶子,像是打量着一件宝物,半晌后,道:“谢允谦的事……”
青枫一听她询问便道:“主子近日在谢府,谢家的事我便也派人打听了,谢允谦此次南岭之行,不用我说主子也猜到大概了,这般赤裸裸的陷害,却有人跟着附和,其心可见。”
陆乘风斟酌片刻,说:“这是对谢家的一个警告……皇帝如今暂时不会动谢家,但内阁已乱,他虽知谢允谦为人,但也想借此事敲山震虎一番。”
青枫道:“主子的意思是,谢允谦进大理寺无碍?”
陆乘风思索片刻,摇头:“不……朝廷里的这些人惯会看眼色,皇帝虽不会真动谢家,可若是有心人在其中搅局,那谢家可就危了。”
陆乘风顿了须臾,转过目光说:“皇帝想要给谢家一个警钟,可谢家树敌不少,明里暗里,如今随着谢益都变了样,谢家并无旁系,嫡系一脉只有两人,谢九霄未入仕途……谢允谦再聪慧再变通,孤身一人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廷也受不住四方手段,这件事里最为要紧的是天子的态度。”
青枫眉间微皱,说:“新帝这么做,就不怕燕京越发乱?”
陆乘风轻叹一声,目光深远:“凡事皆有两面,燕京的乱只是暂时,正乱是时日问题,可谢家的权已鼎盛多年,谢益在世时谢九霄可以肆无忌惮横行燕京,谢允谦也不可能因为一番弹劾而进大理寺,可如今一切变了,为什么变,是他的意思,他要的就是谢家门楣不复从前,这位新帝,从前大家都认为他不比宿王,如今来看,能坐稳东宫之位多年的人又怎会只是温顺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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