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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兰陵萧氏祭祀的惯例,宗子宗媳是诸晚辈之长,必须最先到宗祠广场,所以萧琮和沈清猗偕萧琰登上山坪的广场时,偌大的广场上静悄悄的,只有凌晨的寒风呼呼吹着。

萧琰望着那三十六扇黑漆漆的大门,大门上用翠绿色的堆漆刻着剑兰,利剑似的兰花叶丛中又开着一簇串串累累的白玉色的花朵。兰花象征着士族的幽玄高雅、超凡脱俗,剑是尊贵和权利,英勇无畏。这是萧氏,优雅和武勇并存。

她的手不由摸向腰间的刀,刀鞘上也蚀刻着萧氏的族徽,这是萧氏的仪刀,每一个萧氏子弟不论男女,在祭祀和重大礼仪场合都必须配戴。

在宗祠歇山檐顶的两端,又各用生铁浇漆铸着一只展翅腾空的鹰——萧氏的河西先祖萧铖立祠时说:“兰植根于地,此为萧氏之魂,鹰翔于天空,此为萧氏之魄。魂魄俱全,方为兰陵萧氏。”

萧琰手指摸着剑兰的蚀刻,目光望着那飞鹰锐利的双目,劲展的双翅,铁钩似的脚爪,她心中仿似卷起浪潮,涌起一股立于地、顶于天的豪情。

或许,所有的萧氏子弟,无论男女,头一回跪坐在这肃穆宏大的宗祠广场上时,都会油然生出这样的豪情。

这是兰陵萧氏。

萧琰心想,她喜欢这个家族,因为它的“魂魄”是那样的切合她的心。

不一会,广场上有了簌簌的脚步声。

少顷,东面的锦垫上有人跪下,是萧璋和妻子孙云昕xin,后面跪着他们的四个儿女。

萧璋目光掠过跪在前面的萧琮和沈清猗,落在萧琰身上,神色顿时惊.变。

萧琰跪着的位置正对着沈清猗的身后,那是嫡三子的位置,她身上的玄色祭服的镶边和腰带的颜色均是朱红,这是嫡出的色,庶出是浅绯。

萧璋的眼色阴霾,转瞬惊怒隐在心里,深深看了萧琰脸上的银色面具一眼,便面向祠门端然而坐。

孙云昕心中也甚是惊诧,带着骄矜的眼色落在萧琰玄服的朱红襟边上,弯细的眉便挑了起来,盯在萧琰的脸上带着审视的打量。

萧琰微微侧头看去。

孙云昕与萧琰晶莹璀璨的眸光对上,目光顿时滞了一下,倏地回转头去,端然看着宗祠的大门,心口咚咚急跳了两声,那层隐隐浮现的敌意霎然沉了下去,一时间只想着一双眼睛已是如此动人,不知那面具下的容貌又是如何。

萧琰心想这位二嫂长得还可以,不过与姊姊相比差远了,眸光落在沈清猗纤细却挺直的背上,转眼收回,心忖这般候着也是无事,便默念着太上玉清经,半阖眼眸打坐,周遭的一切渐离她远去。

足音簌簌中,陆续有人在东西茵席上坐下。

附近跪坐的人都惊诧的瞅着萧琰跪坐的位置——嫡支何时冒出了一位嫡子?

萧琰脸上戴着面具又更让人奇怪。

但宗祠之前肃重,即使大家心里惊诧古怪,也只望上几眼,便都静静的跪坐着。

不出两刻,三十六列茵席上都陆陆续续跪坐了人。

萧珂、萧瑟、萧珑三姊妹跪坐在萧琰的侧后方。

萧瑟性子冷清,只看了萧琰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嫡兄”一眼,便淡然垂下眼皮。萧珑却是好奇万分,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萧琰的秀拔身姿,长而翘的睫毛扑闪着,看那样子,若不是在宗祠前,早已经扑上去了。萧珂只觉头疼,向太过活泼的妹妹警告了一眼,眸光掠过萧琰,心下也是惊诧万分,秀美端雅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异色。

萧琤和萧玳来得晚,三十六列茵席差不多跪满了。

萧琤看到萧琰时,一双眼睛都要瞪圆了!

这混蛋怎么出现在宗祠前?

还是嫡、三、子!?

萧琤只觉得发晕,一阵气怒膺胸,指着她便要叱喝。

萧琮陡然回头,一道冷厉眼神射来。

萧琤从来没见过嫡亲兄长这么冷这么厉的眼神,他心中惊震,那喝声便哽在了喉头,指着萧琰的手也不由得垂了下去,在萧琮冷厉的目光下规规矩矩在兄长身后的锦垫坐下。

萧琮又警告了他一眼,才回过头去。

萧琤咬着牙,左转头,狠狠瞪着萧琰,那目光如果是刀子,早将萧琰凌迟了。

萧琰却半阖着眼眸,仿佛没看到他般,让萧琤更是恨得牙痒痒的。但他性子再狂肆,却也不敢在祖宗家祠前生事。

十九郞萧玳跪坐在萧琰的西边,冷目飕飕的盯着右边的萧琰,在她的面具上尤其多看了几眼,眉毛挑了一下,冷森森的笑了。又向前倾头挑衅一眼萧琤,向他做了个“马”的口型,萧琤目光一利,萧玳睨眉冷笑。

卯初一刻,三十六列茵席已经跪满了,各支各房的人都到齐了,除了五岁以下的孩子和病弱不能祭祀的,以及因任职和游历在外的不能赶回的,兰陵萧氏五服内的族人全都聚集在这宗祠广场上了。

萧昡和安平公主一左一右扶着太夫人到了广场,在最前面跪下。

卯时二刻,祭钟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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