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认真而专注,是那种例行问询的模样,而非要探人私隐。

李蕴旼斜靠着软枕,平静的语声中夹着一丝慵懒,“两年前,我奉旨前往秦川剿匪,大约就是那时,顺手救下了她。后来她一路跟随,当时我手中无长物,便劈了半锭官银给她,让她自寻路归家。”

他顿了顿,“其实,若不是三日前,她拿着那时的半锭官银来找秦继,我也不会记起这事,更想不起这人。”

他这最后一句,像是解释一般。

莫铄月心中挂念着案情,也没注意,只是低头沉思。

李蕴旼亲征去往秦川剿匪这事,她也有所耳闻。是因两年前秦川各路盗匪结盟,半路劫杀了运送官银的官差,引得满堂骇然,天子震怒。李蕴旼奉旨带兵,前往清剿。

“有一问题,官银的数量皆是记录在册,我很好奇,王爷拿出半锭,后面该如何交差?”

“据实禀报,而后再补上。”

倒是不出所料,是他这种人会做的事。只是,貌似太过一板一眼了些。

莫铄月并不太惊讶,喃喃道:“王爷是在秦川遇到贾林氏……东胡近秦川,这就对得上了!”

“贾林氏美艳动人,眉目深邃,五官立体,长相并不像中原人,看着像是东胡或是回鹘人。先前,我试探性地说她是回鹘人,她并不惊讶,而是不假思索地承认。很像是事先排练过,这点,不太正常。”

“也许,是她冷静自持惯了。”李蕴旼继续拿起一份文书浏览,没有看她,淡漠出声。

“不尽然,”莫铄月缓慢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一点,我故意混淆东胡和回鹘的地理特性,她很快就能区分开来。而且,提到东胡时,神情似有怀念。还有,一个自称从小在京都长大,又是商贾之女,为何身边无一侍女,会独自一人出现在秦川,王爷不觉得很奇怪吗?”

“秦继查过,她确实生于经商世家。东胡与我朝商贸往来频繁,秦川又是通关要塞,在那里见到番邦人,不奇怪。”

李蕴旼的口气还是那种淡漠的平静。

“我的意思是,她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出现在秦川,又遇险,还正好遇上王爷。多种巧合凑在一起,就不会是巧合。而且你也说过,她很可疑,不是吗。”

莫铄月一字一顿,抬手一拍桌面,小几上的那节新竹,被她的袖口扫到,喀喇一声落地,她猛地一顿神。

她居然,动怒了。

这些年,她在旁人眼里一向都是沉静不惊,谨慎圆通,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却就在意识到他前后话里的矛盾,话里又是有意无意地维护贾林氏时,她竟是一时之间,没有收敛怒火。

车中一时沉默,李蕴旼依然没有看她,还是平静如常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书,仿佛一点都未听到方才的大动静。

莫铄月拾起那节竹,默然取出帕子包好。

她抬眼看了看李蕴旼,微张了张口,犹豫之际,听到秦继的声音,说王府到了。

李蕴旼终于合上文书,似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打开身旁的抽屉,将一阳刻着“恭靖王”三字的令牌丢在几上,

“带上这个,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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