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言心中暗叹,感觉正观的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应该有许多的隐情没说出来,表述得比较简单。

可从他这个旁观者角度,依旧能发现很多地方不同寻常之处。

他与陈雨竹接触不多,当初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对方浑身上下有种英姿飒爽的利索劲儿,性子也开朗,不太像正观话语中钻营狡猾之人。

比起不知性别、容易被人怀疑,还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夭折的婴儿,正观这位前太子才最有利用价值。

就算正观没了再次出山争权夺利的念头,一门心思吃斋念佛,陈雨竹完全可以更狠一些,直接绑了带走,谁能知道?

偏偏她只要了一个孩子,跟正观这孩子爹说了一声,就打算独自抚养,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这也符合宗言心中对陈雨竹的印象。

而且,两人相处了五年啊。

尽管方才对这段情感问题一语带过,宗言却可以断定,他们已经渐渐产生了感情,只是碍于正观的个性及身份,一直没点破罢了。

除了女子上山探望,正观应该也经常下山与其私会,否则也不会给人家下药的机会了。

那么问题来了,泄露正观踪迹的,真是陈雨竹?难道不会是他们之间的相会被有心人注意了?

比如她身边的保镖、朋友、甚至那位当大将军的父亲?

当然,以上这些也仅是宗言通过正观的表述,所产生的主观看法罢了。

事实如何,大概当事人双方都掰扯不清楚。

还有一個更加理智的猜测。

陈雨竹被一张圣旨误了终身,心中对皇室,或者说对正观这个罪魁祸首有极大的恨意,再伺机报复,可能连孩子都未必真的存在。

而宗言等人被一路追杀,就是有人把水搅浑的后果。

要知道,正观在皇宫中时,就对当太子没什么兴趣,之后被人袭击,趁大火假死脱身,此后将近十年,一直老老实实在山里清修。

按道理讲,别说他没有起复的心思,就算重新出山,如此长的空窗期,还有几个人会支持?

偏偏当今皇帝是个昏庸无度的,他越作,下面的臣民可能就越怀念前太子。

其实前太子,也就是正观在位时就浑浑噩噩,压根没做出什么政绩,可在滤镜下,也渐渐成了人们口中的“颇具贤明的储君”。

他突然又想起年前逛大集的经历,官兵在到处抓一个造反的和尚……

是不是能说明,官府高层,那时就已清楚正观还活着,甚至还出家做了和尚?

很明显有人在用正观前太子的名头造势。

造反三要素:人、钱、势,缺一不可。

前两样自不必说,关于这个势,可以理解成势力,也是舆论。

将前太子遭人暗害这件事翻出来,直指皇帝得位不正,将来“清君侧”就有了理论基础。

这种情况下,正观无疑是最佳的傀儡人选,以他的名头登高一呼,四方响应。

可他毕竟是前太子,就算看上去烂泥糊不上墙,也怕万一尾大不掉。

索性舍弃了正主,用正观的命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越大越好。

之后捧个小世子出来,一切就名正言顺,大义在我。

类似的戏码在历史上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至于这场风波有多少人被牵连,多少人会因此丢命,谁在乎?

宗言心中越发郁闷,转头正对上正观的一脸苦相,想必对方也如他这般想。

他忍了忍,才没将那句揭人伤疤的“你怎么确定孩子是你的”说出口,叹口气,转而谈起另一个关心的话题:“师兄觉得,咱们渡江后就会安全吗?”

“怎也该比现如今的状况好吧?”果然,正观的语气也很是犹豫。

两人其实对接下来的行程,都不乐观。

主要是官兵追得太紧,完全是一副不杀几人誓不罢休的模样。就算他们顺利渡江,估计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安稳。

官府对南方的掌控再弱,也比四人强千倍万倍,要杀他们实在容易。

除非能够借势,偏偏这里面坑太多,一个不好反而更危险。

而令宗言感觉不安的是,祈愿池那没个说明书的委托任务。

他到现在也不清楚,保护陆承三年的委托,单纯是正空的心愿,还是祈愿池根据现实情况而具现。

前者还好说,无论正空记忆中的经历如何惨痛,以至于念念不忘。自从宗言到了这里,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若是后者就比较麻烦了,如今三年之期还剩下两个多月,很可能,接下来这两个月才是最难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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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江的江水依旧浑黄一片,但已没了前几日的汹涌危险。

这说明上流没有下雨,洪水慢慢退去了。

宗言等人,从客栈逃出来,已整整过去了三天。

期间除了雨刚停时的一场厮杀,再没碰到追兵。

但苍龙江上,不时有战船巡视。

对这一切,几人早有心理准备。

官府都能将他们的每一步计算到家,不可能猜不出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偏偏他们不能继续留在北岸,必须趁机过江了。

携带的干粮不够吃都是次要的,从上午开始,原本湛蓝的天空重新变得乌云密布。

一看就将有大雨降临,他们不知这场雨会持续多久。

可端午过后,本就是苍龙江的汛期,不抓紧机会,他们会被活活困死在北岸。

这几天,他们已经尽力赶路了,为的就是走远一些。

令人无奈的是,期间他们偷偷经过数个小渔村和一个渡口,发现所有船只竟都被官府收缴了。

这时就算有人私藏了船只,宗言等人也没渠道购买。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经过一片黄石滩时,老和尚看到一块歪斜的石碑后,突然想起,这里曾是苍龙江的支流,他几年前行脚时曾来过。

那时这里水量还算充沛,不知怎的干涸成这副模样。

在他的记忆里,沿支流北上不远,就有个小渔村,或许能找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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