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重阳,本该是个严肃的日子,金陵素来重商,百姓生活也相对富足,抓着一个节日便用来玩闹放松,连夜幕时分,都有不少人出行游玩。
宋衍坐在花窗边,看着眼下这明亮的花灯街,和头戴菊花出行的男男女女,不禁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冬至——
大雪压城,一路积雪相随,寂静的唯有马蹄声。
那时的他上任锦衣卫指挥使没多久,便被先帝派去金陵调查多起人口失踪案,他在金陵并无交好,一生唯一的几个朋友都在都城洛阳了。
本以为寥寥数月便能顺利归朝,没成想,这人口失踪案一查便是整整三年。
这三年间,宋衍不知道多少次,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可偏偏就是那一步之遥,令他怎么也迈不过去,幕后黑手仿佛神仙,永远居高临下站在他的头顶,将他当成提线木偶一般逗弄。
先帝驾崩后,宋衍准备回洛阳复命,却意外得知一个秘闻——在他们的脚下,大楚金陵,有一道天兵机关阵,得此机关阵便能在战场上轻松破万军。
各国暗探早已潜伏在金陵,只为得到这天兵机关阵。
这样的东西,全九州的人都觊觎,大楚的新帝也不例外,他令密探传信,让宋衍继续在金陵调查人口失踪案,并追查那天兵机关阵的去处。
宋衍在金陵城中可谓孤立无援,看似简单的金陵城,犹如一张张细密的蜘蛛网,各个节点都有四通八达之处,实在令人无法从明面上抓到有用的东西。
去年冬至,宋衍实在是没了办法,将难处如实禀告了新帝,新帝当即将他召回洛阳述职。
“行之,既然在明面上无法着手,那我们便从暗处下手。”
这是当时新帝给出的决策,随后,便以言语不敬为由将宋衍贬至豫州,做太湖九品县令。
人人可惜宋衍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却一言不慎满盘皆输,哪里能想到,他原是带着秘密任务来到太湖的。
太湖与金陵路途不过三百多里地,快马加鞭也不过半日,对宋衍来是个极好的隐匿之地。
只是,阔别大半年,宋衍即便身在暗处,对这金陵,仍旧如雾中看花,难以捉摸。
“大侠,可是这菜不合口味?”
黄莺一般清脆又好听的声音猝不及防打断宋衍的念头,他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微微颔首:“正合我口味。”
“那大侠怎么不吃啊,难道是有什么心事?”燕荣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不等宋衍找到借口,她又迫不及待端起酒杯:“大侠,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今日救命之恩!”
宋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还没咽下肚,面前的人笑着抢口:“大侠,喝了这杯酒你就得说出你的名字。”
即便藏身暗处,总归要有名字。
宋衍想了想,开口道出自己的字:“行之。”
“缓行疾行都得行,好名字。”燕荣荣轻笑一声,故作不经意地追问,“行之大哥,可是从都城而来?”
听到都城二字,宋衍下意识提防,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
燕荣荣见他如此警惕,忙笑着给他倒酒:“这是金陵城最出名的酒,将军泪,在别处可喝不到,行之大哥,你可得好好尝尝。”
宋衍见她有心给自己灌酒,便将计就计,毫不犹豫端起酒杯往嘴里灌:“好酒。”
燕江灯见燕荣荣一杯又一杯地灌救命恩人喝酒,忍不住开口:“荣荣,行之兄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可……”
不等他将话说完,宋衍咚的一声倒在桌上,俨然一副喝醉的模样。
燕江灯见状忙苛责:“你看,直接把人灌倒了。”
燕荣荣对于他的倒下,有些怀疑,伸手反复戳了戳宋衍的脸,见他当真没有知觉,才对身旁之人开口。
“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他喝醉了,我哪有看着不管的道理呢,就劳烦兄长将他背回家中。”
听到燕荣荣这样说,燕江灯瞬间绷直脊背:“你是说,带他回我们的家?”
“是啊,有何不可?”
燕江灯加重语气强调:“他是外人。”
燕荣荣理直气壮回怼:“他是救命恩人!”
燕江灯从小就拗不过义妹,只得叹气答应,当即起身扶起昏昏欲睡的宋衍,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燕荣荣时不时拍拍宋衍的胳膊,反复地开口提问。
“行之大哥,你是哪的人呀?”
“行之大哥,你不爱笑,是不是有心事啊?”
“行之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金陵城不太平,大白天的都有贼出没。”
宋衍始终没有应答,只是时不时地叫嚷两句:“我没醉,我还能喝!”
这样的反应,彻底让燕荣荣失去了兴致,不再怀疑他是假装喝醉。
直到三人行至偏僻处,燕江灯停下脚步,燕荣荣才再度开口。
“江灯哥哥,稍等,我先进去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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