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究竟是在离开这里后才遇到了狸大仙,还是与狸大仙交代托付完又寻了回来?

此时陈希夷的心绪十分杂乱,一股谜团骤然在他的心头萦绕,挥之不散。

“先生与那老叟是旧识?”张道孚见他这般模样,隐隐猜出二者之间必然有一些联系。

陈希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心神平复后,叹道:“那入你梦中的老叟,恐怕便是我那下落不明的恩师了。”

张道孚恍然大悟道:“陈先生的恩师?这便说得通了,也难怪他会有此神妙的手段,就是不知他为何会选了贫道来做这厚德镇的地祇?”

陈希夷却没由头地问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张道孚稍显错愕道:“这...贫道不知...”

陈希夷淡淡道:“我便是如今厚德镇的地祇,也就是镇子北边荒地上那座小庙的主人。”

“先生竟是陈公!?”张道孚惊了,声音也不由的颤抖了几分。

“是,却也不是。”

陈希夷神情依旧淡然。

“陈公也好,李公也罢,皆是身在其位,方得其职罢了,他日你若当上了此方的地祇,那便也是张公了。”

他这般说着,继而又伸手自虚空一握,一枚以青玉雕琢的印玺凭空在他手中显形。

“这便是我同你说的成神之道,持此印者,便是统御这方地界的神祇,适才我那缩地成寸的神通,也是源于此,待你承袭这份位格,虽长生不可得,却也可无灾无病寿至三百有余,若有所悟,寿至千年也未尝不可。”

张道孚还是不解其中缘由,不依不饶道:“可为何选贫道?”

陈希夷平静道:“家师为何选你,我尚且不知,可我选择你,却是因为你的心性足可堪此重任。”

张道孚仍旧一头雾水。

“贫道的心性?”

陈希夷颔首。

“你虽不说,我却是知晓的。”

“二十多年前曾有一队外乡的客商来访,其中混入了一条道行小有所成的蟒妖,暗中盗走了不少孩童备做血食。”

“彼时我正在闭关,却也经由这方印玺察觉到了异样,我本欲借着地祇印玺施展缩地成寸之法,将其挪移到我闭关之所囚禁,待出关之日再行处决,不曾想却被你抢先一步。”

“你虽靠着上清雷法以及符箓将其诛灭,自己却也落了个身受重伤的下场,而后的年岁里,虽养好了伤,却也落下了顽疾。”

“而后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你不惜散尽道观多年攒下的香火钱,请那些受害的百姓们缄默其口,还在观里下了严令,不许弟子们议论此事。”

张道孚登时涨红了脸,羞愧道:“说来惭愧,当时贫道却是晚到了一步,李家的幼子也因此断了一臂,早些年没少被镇子里的人欺负。”

陈希夷则想起了适才在山门前教训小道童的独臂道士,出言宽慰道:“所以他的父母亡故后,你便把他接到观里了不是?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张道孚这才点头叹了口气,道:“那先生传位于贫道,又是何故?”

陈希夷坦诚布公道:“昔日家师于梦中也向你阐明了成为地祇的利害,你应当也知晓其中缚地为牢的桎梏,我不日将远游,若不将此位格传予他人,我便无法脱身。”

“这位子不能空悬着,我既要走,便得替此方地界寻一个靠谱的地祇,若有你庇佑厚德镇百姓,我此去便也能放心。”

“先生可是要去找寻师长的下落?”

陈希夷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道孚沉思少许后,起身稽首,毅然决然道:“如此,贫道便受了先生的成神之道。”

“善。”陈希夷也站起身来,还了一礼。

随后他将方印移交至张道孚手中,又道:“你既是玄门中人,又修成了雷法,必然已掌握了炼精化炁中的炼精之法,我倒也可省去一番口舌。”

“你只管分出一缕元精,使其与你的神魂勾连。”

张道孚点点头,从脏腑中调动出一缕元精,而后将其注入了方印中。

紧接着,他的神魂中随之多出了一股莫名的玄异之感。

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中疾速闪过,各色的声音也交替划过他的耳畔。

有微风吹拂草木,鸟虫衔果觅食,有鱼虾戏水,走兽奔走嬉闹,还有人群欢庆的烟火气息。

张道孚细细地品味着这玄妙无比的感觉,顺着这些画面一页页的翻阅游览,仿若身临其境,肌肤五感、目中所视,一切都显得无比真实。

并且他能够清楚深刻的感知到,自己只需心念一动,便可以使脑中画面所示的任何一处地方与自己脚下所踏的土地相互并结。

“这便是神祇之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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