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澄县与漳州城之间,有一片茶园。

茶园明面上的主人是海澄县的大善人张恭,但实际上从掌柜到账房,都不是张家的人,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茶园内,其厅堂里已经煮上了茶,此时正氤氲吐着白烟,张恭早早便候在里面,等在他身旁的还有两人。

其中一人面色黝黑,留着山羊胡,另一人则穿着大氅,看似汉人的装扮,但帽子之下,却留着月带头。

二人也都是恭敬在屋内等候着,没人露出不敬的神色。

今日有贵客。

一辆马车缓缓从月港的方向驶来,不起眼,却能从月港出来一路畅通无阻,显然不是普通人。

待到三人出来相迎,车内的人才缓缓掀开帘子下车,来者两鬓斑白,可眼神之中的犀锐,不逊于在场的任何一人。

“草民张恭,拜见林大人!”

“族侄林道乾,见过族叔!”

“夷民松浦宗尚,拜见天朝林大人!”

来者捋须,示意免礼,大步便进厅堂,坐于最上首的位置,超然于旁人。

这位两鬓斑白的老者,便是福建海道副使林悟贤。

虽说海道副使带个副字,但实际上并不是谁的副手。

海道副使总管一省海务,海事、海贸、海防,甚至连多撒一张渔网,他都可以管,可以说是一省的海霸王。

因为权责之重,所以通常由本省的按察副使兼任,所以才叫海道副使。

“今日叫各位来,是跟各位谈正事的,张大善人,族侄,你们的事儿办的怎样?”

林道乾拱手作答:“回禀族叔,我已率人劫了转运司去广东的船,可惜船沉了,粮食都泡了水,不过也够那刘尧诲喝一壶的。”

林悟贤满意点头,他在福建海道副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八年,还没人敢上来便插手福建海务。

而这个刘尧诲,刚上任这福建巡抚,居然直接把治所从福州搬到了漳州,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要对这块肥肉下手!

尤其此次他还对张恭下手,整个月港谁不知道张恭是他的人,刘尧诲吞了张恭千石粮食,那就是断了林悟贤的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林悟贤早就对刘尧诲恨的牙痒痒,随即吩咐道:

“刘尧诲不会善罢甘休,广东筹粮不成,必然又会朝北向浙江求援,浙江巡抚张卤是个老好人,想必会答应。

松浦,这回轮到你了,回头我派人将闽北水兵布防与巡逻路线图给你,尽量避开官军,把运来福建的粮食截停。”

松浦宗尚立马站起,接着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随后操着不标准的汉话回答:“松浦宗尚领命。”

一旁的张恭与林道乾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这倭寇也太没有尊严了,见人就磕头行大礼,果然是未开化的蛮夷。

不过林悟贤显然很受用,嘴上仍是装模作样:“咱们大明是礼仪之邦,松浦不必行如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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