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额头上的汗水,皮肤上就留下了一道灰色的印记,司离的黑瞳在月光的掩映下透露出一丝疲惫的光,她没有手表,只是看着其他工人都回宿舍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完饭。

从脚手架上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将零零散散的铁锹和安全帽收起来,在这乡下的黑工地上,司离是最后一个收工的人。

来到二十人一间、男女混住的彩钢板大宿舍,她一推开门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汗臭味儿。

有的人已经呼呼大睡,此起彼伏的呼声像是野牛,浑厚有力;有的人在角落里打着个充电台灯,嘴里叼着烟,拿了副有些破旧的牌玩了起来。

司离和他们是格格不入的。

她只能躺在最远离人群的防潮板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篷布,将身子像是小猫一样蜷缩起来,来抵抗这里的夜寒。

深秋的工活儿是最难做的,白天秋老虎来势凶猛,好好像要把他们全都蒸成人干儿,晚上却又冷得像是冰窟窿,小风一吹似乎要钻到骨头里,一阵阵透心凉。

“喂,那个杀人犯呢?”

突然,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了进来,门被他一脚踹开,一声沉重的闷响后,上面的合叶掉了下来。

胖子将口中的烟屁股吐在地上之后喊了一句。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将视线投射向了司离。

司离缓缓从防潮板上站起来,有些局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怎么了?”

“工头找你呢,我们收留了你,你怎么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说着,男人用他粗粝的手指拉住了司离的胳膊,拽着瘦削的少女就朝外走。

一出门,扑面的寒意就袭了上来。

司离瑟缩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入狱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是个夏天。三天前她刚出狱,却还穿着四年前的短袖,能不冷么!

把少女连推带搡地扔进了工头的宿舍,胖男人像是一堵墙一样堵住了房间唯一的出口。

“司离啊,我听说你是大学生?”

司离点了点头:

“曾经是。”

如果不是因为过失致三人死亡,导致江城人尽皆知,她现在也该毕业了。

工头将一筐脏衣篓扔了过去,司离远远瞧着就能想象里面的恶臭,因为她已经瞧见了肉眼可见的屎堆叠在上面。

“你也知道,像你们这种杀人犯出来之后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我是看你可怜,急需用钱才给了你这个差事,甚至还有个住的地儿,讲道理,我对你不错,是吧?”

司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看了看自己已经满是伤口的双手,不敢想象一会儿将手放在冰水中清洗这些衣服会有多疼。

“你也知道,我女儿现在瘫痪在床,行动不便,这些衣服你就拿去洗了吧。而且,人要有眼色,要是其他工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一块洗了。”

说完,工头将一双皮鞋扔在了司离面前:

“刷干净一点儿,明天我要去城里要账。”

还是没有没有说话,司离只是乖巧地点头,等她从放家里出来的时候,得到了一个脏衣篓和一堆要洗的衣服。

搁着薄薄的彩钢板,司离听到工头和那个肥壮的男人窃窃私语:

“到底是个杀人犯,让人有些膈应,要不然看她的那张脸,我非得尝尝她的骚味儿不可!”

“哈哈哈哈,确实,咱们这儿哪儿有这么水灵的,只是可惜了,是个杀人犯,工头,你说她会不会精神有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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