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拳头敲在木门上。
“火,火!”声音就已经透过木门传了进屋。
“慌什么?”
红旗四爷的声音响起,顿了顿道:“进来。”
“四爷,火,大火,西街半条街都燃起来了。”
冯远山推开木门,一脚踏入门口。
“谁干的?”
红旗四爷手上饱蘸墨汁的毛笔顿了一下,手腕悬凝在空中,毛尖一滴浓墨从笔头滴落,啪嗒一下打在铺就的宣纸上面。
红旗四爷的脸一下就变换了颜色,铁青一片。
“是杨乃武,我思忖着他毁尸灭迹是怕人瞧出路数。”
冯远山站定后说道,显然也瞧见了宣纸上的那一滴浓郁墨汁。
房屋之中,红旗四爷正在作画,脑后斑白苍灰头发随意披散开来。
浑浊的老眼中不时抖露一缕精芒。
他一手抓毛笔,一手轻轻摁压着宣纸,纸张上半只活灵活现的猴儿跃跃欲出。
而那头脸上涂抹得花花绿绿的马猴,此刻摆出一个强壮的姿势,站在一动不动,似在给红旗四爷当模特。
可惜,这一副花了不少心机的作品,被突兀的一大黑点给毁了。
那猴子自是知晓元凶是谁,对着冯远山龇牙咧嘴。
冯远山心头不由一凛。
他可是知道这马猴实则是山魈化身,精灵精怪一类。
不然这世上去哪儿找能够手撕虎豹豺狼的猴儿?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咱们的红旗四爷,也并没有彻底降服住这畜生,猴儿那一缕真灵野性是最难磨灭掉的。
马猴瞧着画作被毁,正在积攒怒气,红旗四爷干枯大手猛地朝前一挥,摁住猴儿的脑袋。
马猴都已经呲露出来的牙齿,又猛地收了回去。
这猴头只是颇为凶残盯了冯远山一眼。
“咳咳。”
红旗四爷轻轻咳嗽一声把冯远山从各种思绪中拉扯回来。
“是一人成事儿,还是两人成事?”
红旗四爷又问,随手一抛,毛笔丢在宣纸之上。
污点已染,这画也就丢了精髓。
“一人。”
冯远山勾头言道。
“形意十二大练,这四爷当真是修持出了真髓,火中得了三昧,养猴儿,观猴儿,画猴儿,事事终究不离猴儿,举手投足神韵天然自成,这份手艺,兴许就是书上的技艺已近乎道矣。”
冯远山由衷佩服。
“一人啊?看来我倒是小看了那杨乃武,凶狠内藏。之前我倒是更看重吴刀子,没想到这杨乃武竟也如此不错,能够逃出县衙,救出钱五,果真不凡。”
红旗五爷言语不乏溢美之词。
紧接着话锋一转。
“对了,那吴刀子呢,盯梢的人可盯住了?”
红旗五爷又问。
“也是干净利落,狠辣果决的主儿,此刻估计已经杀上连云寨。只是……”
冯远山话里有话。
“只是什么?”
红旗四爷搭茬道。
“太过狠厉了些,听闻阮小二的死与其有关……”
冯远山话说到一半。
“有什么?”
红旗四爷这一次故意抢声。
冯远山悚然一惊。
“记住了,不要和他们有太多来往。”
“这些年你操持客栈这份事业,确实是辛苦,但是你要记住——你始终是天理教的人,还有不要荒废了武学,武学才是根本,六七年都还没勘破二练,你说你在搞什么名堂?”
红旗四爷随口敲打了两句,走到一处书斋柜边,不徐不疾地抽出一杆烟枪,翻起了抽屉。
冯远山冷汗如瀑布,腰也佝偻了三分。
走到书房窗边,伸手推开,四爷塞了点烟草起火,口中嘀嘀咕咕,“大鹏展翅待凌空,且等春雷起蛟龙……男儿若遂青云志,当扶明主振九重……云与刘使君掸尘,不敢当,不敢当!当得的,当得的。
“备与赵将军掸尘,不敢当,不敢当!当得的,当得的……”
口中轻哼,却是一曲《借赵云!》唱腔中显露得意,四爷的目光似穿过院外重重风景,落到那远山连云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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