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内,叶震抱拳半跪着,他的头低着不敢动一下。他身前站着的人冷笑着说着:“叶将军,寡人以为你是一片赤诚,向来是没有隐瞒的。”

叶震沉思,他其实不太清楚当年的纠葛,只是偶然在大臣的饭后谈资中听闻赫连谖和那个女子的故事,那可以说是上京的一段佳话。

“皇上,微臣真是百口莫辩。此事发生时微臣正在前阵对敌,那会儿离上京千里,行军扎营大半年,事发突然,托付之人以命相逼要微臣保守秘密。微臣……微臣无知,若是知晓小冉是皇上故人之女,就是借微臣一百个胆子,也不会自行抚养。”叶震头更低了,他知道楚帝是一个狠辣绝情的人,在朝政之事上对待臣子的手段雷厉风行。

赫连谖双眼看不出情绪,沉声道:“故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啊。”他转过去,将脸隐入黑暗,身子有些发抖。

人这一生中,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更何况是那是一个于暗无天日中照亮他的明媚女子。一束束光芒打在赫连谖的指尖、嘴角、眼眶。十八年前的西州九公主曲黎,人如其名,是黎明的黎,带着曙光驱散黑暗,让赫连谖第一次看到人世间的善意和温暖,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有怜悯和疼惜。

十多年未见,记忆中不断出现的画面早已斑驳,他甚至记不清她的脸。只有在前殿那会儿,他再次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不全像她,可是一眼便能认出是她的女儿。

“是谁?”赫连谖面朝着墙壁,神情严肃的可怕:“是谁的孩子?”

摄于威严,叶震吞咽了一下口水,如实回答道:“微臣不知。当年有一自称是西州公主贴身丫鬟的女子潜入军营,微臣曾经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她那时便和微臣说来日有要事要拜托,若是有人找来一定要答应。那丫鬟说公主与陛下是好友,希望能让孩子得到大楚庇佑,但是人多口杂,谁也不能说,否则她要一剑刺死自己,并且带着……小冉一块。微臣只知道受了公主的恩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过是抚养一个孩子,定能将孩子照顾好。可是七年前小冉失踪,微臣心中有愧,以为恩人之托无法实现,谁知她又回来了。”

赫连谖转过身子,眼睛眯成一道缝:“她对你有恩?你们何时见过?”

叶震一愣,身形一顿,他说道:“那时微臣还在军队里做小兵,一日去追败兵却逢天下大雨,山泥倾泻,微臣驾马打滑自马背上摔下,差点被活埋。曲……公主救了微臣。没记错的话,是在陛下登基的第二年。”

赫连谖笑了一声,他登基之前曲黎就离开了上京。所以她没有回西州。那叶倾冉呢?她和谁生下的?从未听到一点风声,西州九公主并不曾出嫁。想到这,赫连谖的眼神暗了暗。

原来她不是没有爱人的能力,她只是不爱自己。

潇洒自如的曲黎厌恶大楚后宫,她扬言自己才不会和众多女子一样,被困于后宫,被囚于情爱,生儿育女更不可能。她恐惧,因为她在西州排行老九,实际上活下来没有早夭的皇子公主只有三位,难产而死的妃嫔更多,很多孩子甚至没出生,就在母亲肚子里死掉。

生孩子带来的是痛苦,是生命的威胁,可是难产而死以后,男人来不及伤心立马就会沉浸在另一个温柔乡。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也就是在那时,曲黎告诉他,她真的做不了她的妃子,因为她并没有母仪天下的命。

赫连谖回忆起往事,眉头间的怒意一扫而光。他不由得感慨,万般皆是命,谁能想到最不受待见,没有任何人看好的自己能凭借着曲黎的一番指点,自气焰如虹的十几个王爷之中成功夺嫡。运气似乎比努力和实力更重要,换做二十年前的自己根本想都不敢想,那时的他无依无靠,没有人给过他关心,那时候朝堂之上风云涌动,赫连谖不参与任何政事,也不站队,他害怕几方争斗最后被无故牵连,尽量避免和太子等人接触。机关算尽太聪明,多少人行差踏错,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凡是太子党的全被满门抄斩。

赫连谖一个踉跄,方知那年曲黎赢下他的三局棋是何意。

他极力找回平日里的帝王威严,开口道:“她可让人还留下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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