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仕女出身,自然懂得对农家来说,牲畜的价值弥足珍贵。

只是,猪瘟这病,听说传播得极快,一头发病,常常害得左邻右舍乃至全村的猪都难保。

“哦,既是瘟病,何不速速宰了烧了,再予深埋,以免后患?

还养着作甚?”

吕齮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说,

“南阳民间家家养猪,眼下这个时节,母猪十有八九怀着幼崽,正是一家老小的生计所在。

贸然将全县的猪尽数杀掉,损失太大,也容易生出旁的变故。

臣将病猪尽收于官舍,养护起来,一来隔绝病疫流传,二来也方便请来的疾医开方子,对症下药。

倘若侥幸不是瘟病,实乃赤泉县百姓之大幸。”

“哦,这份爱民之心,怕不是好的,竟是我想得简单了。”吕雉点点头,转嗔为喜,又奇道,

“什么样的疾医,竟治得了猪病?”

见皇后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吕齮暗松口气,忙答,

“咳,其实也不是甚了不得的名医,说起来,倒是个痴人。

他平时里没个正形,无论人畜,只要找他看诊,统统来者不拒,所以渐渐在本地有了些薄名。

只是他医平民、医牲畜,却从不踏进高门大院一步,能将他请来,微臣真的费了不少口舌——”

吕齮回头,于身后跪倒的众人中寻了一遍,面露尴尬之色,

“那痴子没来迎驾,大抵尚在猪圈里,唉,真是个痴子。”

吕雉正欲说话,眼角余光瞥见董望之单手持简,正奋笔疾书记录,便笑说,

“既如此说,咱们何不看看去。”

***

“啊,这,这万万使不得啊——”

众人异口同声阻拦,连被拦在道路两侧翘首张目的围观百姓,都不禁纷纷咋舌。

汉代的猪圈多与厕相连,往往位于住宅厕间的楼下。病猪此刻虽养在县衙治所,但依照居住习惯,仍紧挨着厕间,污臭无比。

“无妨,如今满朝文武,谁人在家乡时没养过猪,你们真是聒噪。”她不耐地摆摆手,拔腿向衙署院内走去。

尽管只是小小县署,但仗着本地富饶,竟足足起了三层楼阁,杆栏连接,错落有致,而最底下的一层,便是临时布置起来的猪圈。

吕齮急急小跑几步,远远冲着猪圈喊,“张痴子,张痴子,还不出来拜见皇后!”

他的话音刚落,自哼哼唧唧的猪群中,一个蓬头乱发的中年人缓缓直起身来,满脸乌糟糟的看不清五官,

“嘿嘿,你放心,这些猪今日又食欲大振,断然不会是瘟病。”

“咳,痴子,你睁开眼看看,皇后在此!”吕齮嘟囔着,着人将他连拉带拽,拖到吕雉面前跪了。

吕雉前世今生,什么样的奇人异事没见过,遂不以为忤,只饶有兴致地问,

“我问你,你怎的就笃定,那猪害的不是瘟病?”

“禀皇后,”那人回过神来,忙叩头道,

“若是烂肠猪瘟,瘟畜会突发高热,全身痉挛,四肢抽搐,舌色发绀。

而这几头猪虽发热,热势却不盛,虽易惊萎靡,食欲减退,却无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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