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心情在跌宕起伏中度过,在睡觉铃声响过后,棍子和六子开始站第一班,时间是10点到12点。
大镣没有脱衣服就躺下了,是那种平躺,因为他睡觉的地方留得比较大,我看到大镣躺下后,帮他把脚底的被子展开盖在身上。
大镣闭着眼睛“唉”一声:“又一天过去了!”再没有说什么。
我后边的人都是侧着身子睡觉,因为留给他们的地方很窄,几乎都挤在了一起,翻身都困难。
我挨着大镣,所以并不用侧身,我也脱掉了外面的衣裤,继续卷卷上衣当作枕头睡下。褥子很旧,磨损的很厉害,也很薄,脱掉衣服睡在上面,浑身感觉刺挠。被子也是旧的,盖到身上感觉涩涩的,很粗糙,不太舒服。我小心的翻身试了一下,动作小点儿碰不到他。
起码今天晚上我可以睡个舒服点的觉了!
号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偶尔的翻身能传出来一点声音。
棍子和六子并排站在号子墙边,很认真地站着。没一会儿,通道内传来了开大铁栅栏的声音,皮鞋声不紧不慢的由远而近,在我们号子门口停顿了一会儿,又走向下一个号子。管教返回来关上铁栅栏后,通道内也变得安静了。
棍子和六子慢慢开始随意起来,六子走到号长面前弯下腰,悄悄地向号长申请了一根烟用嘴叼着,然后一只手把上衣领子拉过头顶,低着头,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伸进上衣领子里,轻轻地按下去。
“啪”的一声,不太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
二铺趴在通铺边,两只胳膊耷拉着,看六子点着了烟:
“拿过来我抽两口”
六子把打火机还给号长后,顺手把烟递给了二铺。
很快,整个号子里就弥漫着烟草的味道......
我在闻着烟草的香味里也慢慢睡着了。
......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推我的肩膀,我睁开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棍子的说话声:“眼镜,起来换班了!”。这时我才清醒过来,穿上衣服,下了通铺后,看到时间是半夜11点50左右。老杨也被六子叫醒,穿上衣服下了地。
六子伸伸胳膊,打了个哈欠催促着棍子上通铺睡下,很快就没有了声音。
“眼镜,哪个村的?”老杨背靠着墙问我。
“X村的,你呢?”
“咱们一个乡的,XX村”
听到老杨的话,我不禁感觉和老杨的距离拉近了一些,毕竟一个乡,两个村子离得还不远。在一番简单的沟通后,我怀着好奇心问起了他的事,老杨唉一声后,慢慢和我讲了起来。
老杨兄弟两个,家里还有个哥哥,父母是很纯朴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在早些年,老杨父子三人经过几年的辛勤劳作,家境开始越来越好,没几年老杨的哥哥就在媒人的介绍下成了家。
老杨的哥哥结婚的时候,父亲借了不少亲戚朋友的钱,再加上还要为老杨张罗娶媳妇的事,老杨就和父亲陆续在村外的山坡上开垦出不少的“坡地”,满怀希望的辛劳着。
“咱就是个土老百姓,只会种地也只能种地,没别的活路!”
说到这里,老杨顿了顿,慢慢走到号长跟前,从号长的褥子下,拿出了打火机。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卷好的小兰花点着。顺便推了一下正在打呼噜的“四川”。
老杨狠狠抽了一口烟后,继续说道:
“那一年,雨真他X能下。在一次连续几天的大雨后,山上发起了洪水,正好就冲毁了那些坡地。我和我爸拿上铁锹还想去坡地想办法改改水,挽救一下庄稼。但其实一切都是白做,没有用!”
说着,老杨有点激动起来,继续给我讲着他的故事。
我印象中是有一年的雨特别能下,动不动就好几天下个不停。
在那次大雨后,老杨的父亲就病倒了,在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查出了“肺癌”。
老杨兄弟两个多次带着父亲到省里的专科医院化疗,很快就把家里的一点积蓄花光了,但老杨父亲的病情却不见好,反而在一直加重。
“我哥俩没有告诉我爸是肺癌,但我爸应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病。后来,我爸就坚决不去医院了。我妈都急得哭肿了眼劝他,都不行!”
老杨断断续续地给我讲着。
“最后的一个月,我爸疼到“杜冷丁”打上都不起作用,一天蜷着身子,抱着肚子躺在床上翻滚着!那种痛苦的样子直到现在想起来我还心痛!”
老杨狠狠抽了一口烟,把烟递给了我:“你抽吧!”,继续说着。
......
“我爸临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照顾好你妈,别让她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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