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百户的丧礼花了整整三日,程师兄找来了数十个高僧,连续诵念了三天三夜的超度法经,花费了百两银子!
三日之后,柳新在程师兄的带领下,前往内东城千户所点卯,三日之前柳百户病逝之后,程师兄就立马派人递上了柳百户去世的折子,以及柳新的继任表和户籍证明。千户所那边核准也得需要三日,因此今日前去时间上正正好好。
从柳宅到内东城千户所需要一个时辰的脚程,坐马车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锦衣卫各千户所点卯的时间是每日辰时,柳新赶到内东城千户所的时候是巳时七刻。还有一刻就到辰时,但内东城千户所门口却空无一人,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有许多校尉赶来点卯才对。
程师兄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嘱咐了柳新一句小心,便带着柳新进了千户所。
程师兄还兼着一个锦衣卫文吏的身份,这文吏在正阳属于贱吏之一,所有的小吏都是不在编制内的,没有俸禄,只有不定时发放的钱粮,勉强只能饱腹。
当然锦衣卫的文吏和其他地方的文吏还是不同的,毕竟锦衣卫油水多,校尉户官们自然不会自己书写文书,于是就会招揽文吏,给文吏的钱粮也比起其他地方多一些。
不过这些文吏基本上都是和锦衣卫有关系的人才能充当的,就比如说程师兄,他这个文吏就隶属柳百户麾下,同时拥有柳家管家和文吏两重身份。
基本上锦衣卫所有的文吏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师兄带着柳新直入千户所内堂,内广场上平日里该是列队点卯的人,此时却一个都不见。
内东城千户所的值房里也空无一人,柳新站在院子里,程师兄则带着异色一间一间屋子翻找过去,最后却摇着头回来了。
“奇怪了,一个人都不见。平日就算出任务,几个文吏应该也在的,留守的校尉也该有几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这是。”
“程叔应该有办法的吧,现在这个情况既然不寻常,那就一定有问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没错,你稍等我一会!”程师兄说完便离开了内东城千户所。
不多时,程师兄就回来了,脸色很是难看。
“皇城出了案子,内城几个千户所都被调走了,不过本来就算有大案,这里也得留人。但这里既然没有留人,估计是有人想要给你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柳新有些不解。
程师兄却是深深皱眉道:“内东城千户所千户刘立诚是个小心眼,锦衣卫内部分为三派,三派鼎立,这是锦衣卫指挥使王中杰的为官之道。其中王中杰把握着除了东北五省之外的所有外省锦衣卫,这些人都是王中杰的徒子徒孙,他这人非常聪明,把所有心腹都撒了出去,牢牢掌控住了外围。而在东北五省却几乎没有什么心腹。”
“而负责锦衣卫内部稽查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代德安,其实是宫里的人。也就是东缉事厂提督米雨松的手下,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代德安就是皇帝的一颗眼线。因此南镇抚司实际是米雨松的手下。”
“而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寇刚则是朝堂文臣的代言人,这所谓的文臣就不是指某一个人了,而是指的一群人,他们以六部为首。前朝曾经出现过锦衣卫乱拿文臣的例子,因此从那个时候起,文臣就不顾颜面的掌控住了京畿附近的锦衣卫。而我为何说王中杰聪明,就是因为在他之前的历任锦衣卫指挥使几乎都是不得善终,其原因就是不肯放权,每每都是在京畿之地选择和文臣们掰腕子。厉害一点的也就和文臣们相庭抗理,差一些败了之后,骨头沫子都留不下来。”
“但代德安和寇刚也不是傻子吧,他们难道会任由自己被王中杰当枪使。”柳新此时已经明白了锦衣卫内部的权力斗争。锦衣卫指挥使王中杰想要坐山观虎斗,将矛盾丢给太监和文臣这两个不可调和的团体。
历朝历代,相比起锦衣卫和文臣之间的矛盾,太监和文臣之间那才叫做真正的血海深仇。
虽然柳新觉得王中杰的这一手玩的漂亮,但终究聪明人不止他一个。柳新从来都不会高看其他人,更不会小看其他人。
程师兄点点头道:“没错,代德安和寇刚也都是老狐狸,因此第四方势力就被拉了进来,王中杰就无法坐山观虎斗了,如果不下场,这好处可就随时有丢的可能。”
柳新先是眉头一紧,随后反应过来,轻声道:“武帝城!”
程师兄满意的看着柳新,他觉得这个师弟虽然不守时间不守规矩,但为人还是聪慧的,这才真正的初步认可柳新。
“武帝城真正的崛起,至今不过十一年。他们能够在朝堂这几方势力里立足已是奇迹,现在还想要继续扩大能量,可谓是寸步难行。而南镇抚司掌控在代德安的手里,那是铁板一块无法撼动。寇刚就只能引狼入室,把内东城千户所给了出去。也只有把这块肥肉丢出去,才能引来武帝城这条大鱼咬钩!”
“那这和今日这事有什么关系?”柳新觉得程师兄讲了半天都没讲到关键。
程师兄却是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不搞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就无法明白今日为何他们要针对你。内东城千户所千户刘立诚是武帝城弟子,但他成为内东城千户不过三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锦衣卫内部而言,他也只是初步掌控住。就连内东城千户所下辖的四个百户也只有三人是他的心腹,剩下一人就是柳百户,明面上是寇刚的人。”
“刘立诚想要快速掌控内东城千户所,之后才能继续开拓锦衣卫内部。柳百户本来病重,又没有子嗣,他这个百户的位置对于刘立诚来说本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但你来了,一切就都不同了。”
“我明白了,但是就算是要刁难,这刘立诚也没办法吧,亲军是世袭制,这是律法,不容更改!”
“如果没有子嗣,病故三天以后就可以由其他亲卫的子嗣继承,这也是律法。刘立诚原本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但你来了,估计刘立诚就要另想法子了。毕竟你是外来的,初入帝都,想来并不属于任何一方,现在拉拢是最好的时机。”
“那为何今日要把我们晾在这?”柳新反而有些不解,既然要拉拢,为何还做今日这般。
程师兄嘿嘿一笑,故作高深的说道:“这是官场潜规则,先打压,再拉拢。我真不明白是怎么形成这种传统的,但不得不说这种方式很有效。”
柳新:“...”
“皇城那边出了个大案,内东城千户所是昨夜临时出发的,这些书吏今早就没来,估计是这刘立诚刻意安排的。你今日上任,不管有没有点卯,都算是入了职了。如果你今日不去皇城,就是渎职,按律最严的惩处就是革职。想来这刘立诚玩这一手,将你革职是不大可能,毕竟你刚来。如此一来,其实他的目的就很清楚了,你今日不去,一个渎职的罪责定然让你惴惴不安。事后他再安抚你一番,帮你掩盖掉这罪责,想来如果是一般人,此时就该对刘立诚感恩戴德了,就算没有感恩戴德,至少心里也是感激的。”
柳新恍然,原来如此。
“所以你如果不想对他感激,那你现在就要去皇城了,我给你引路。当然,如果你想加入哪一方......”
“不用了,没有如果。我不想成为任何一方的人。”柳新淡淡的道:“既来之则安之,屈居人下,处处掣肘,哪里还能办的了大事!”
程师兄哈哈一笑,道:“好志气,既然如此,我定然鼎力相助!”
从内东城千户所到皇城还是比较远的,皇城之中居住的都是肱骨大臣,皇亲国戚等等。
柳新赶到皇城门口的时候,已是辰时四刻,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这还是马车代步的情况。
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柳新没有腰牌,只能由人传话。这皇城内也有锦衣卫的机构,大汉将军。
但这群人只是一群站桩,其实并不顶用。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大汉将军才出来,拿了一个锦衣卫的腰牌递给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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