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夜雨,一早雨才歇,院中落花片片似胭脂红透。
阿娩不厌其烦的拾起一地残花,柳眉淡如烟,双眸含秋水,脉脉盈盈,熹微晨光落到她身上,衬着她不疾不徐的动作,一举一动如诗如画。
身边地上放了一个袋子,里面已经装了许多花瓣。
阿娩喜静,爱花,是以院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四季常开不败。
枝头的花娇艳绽放,生机勃勃,可落下的花她也不忍将之扫入尘土。
可以做成干花,香囊,刚好相夷的香囊该换了。
她轻轻一笑,如烟雨江南最温柔的一缕春风。
“阿娩!”
人未近,声先到,阿娩寻声望去,只见一人红衣似火,大步流星跨进院中。
“阿娩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他献宝一般举起手里的盒子,笑意吟吟。
阿娩站起身,配合的笑问,“是什么呀?”
天下人眼中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李相夷有时候颇有些小孩心性。
尤其在亲近的人面前,他邀功一般凑近。
“你最爱的桂花糕,这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快尝尝,还是热的呢。”
“好。”
阿娩接过这份热腾腾的心意,嘴角噙着笑。
可……
“这绳结又是你自己挽的吧!”玉白的手指扯了扯盒子上的绳结,没扯动。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挽的,一串串绳结看着漂亮,和死结没什么两样,换一个脾气暴躁的就要一剪子下去了,她每次都会与它较上劲,非要一一解开不可。
阿娩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常在一些莫名的地方固执。
比如现在。
她拿着盒子蹙着眉像对上什么难题,解不开还会气恼,雪玉般的晕上薄红,那种清冷的飘渺感也淡了几分。
李相夷就这样看着她解,眼里是他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温柔专注。
春光明媚,满园繁花,他眸中只倒映着一人。
清风轻拂过两人鬓角,耳畔,缠绵悱恻。
一刻后。
“呼……”
阿娩长舒了一口气,仰头笑颜如花,暗淡了天光。
“好了!”
李相夷扬眉,“这么快就好了,我的阿娩真厉害。”
心里琢磨着,看来下次得再弄复杂点。
他喜欢看她笑,哪怕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要不怎么说劳动的果实更香甜呢,阿娩觉得她爱吃这桂花糕有一部分原因要归结于李相夷。
“吃一块。”
她捻起一块桂花糕送到他面前,露出一截冰雪般的皓腕。
好歹辛苦排队这么久。
李相夷挑挑眉,也不伸手,低头就着她的手一口咬住。
嚼了几下,一双黑眸一眨不眨的凝着她,倏然一笑,灿如昭阳。
“真甜。”
“……”
阿娩被美色晃了一下,不自在的转头,脸颊发烫。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灼热的呼吸,她微微蜷了蜷,指尖染上了桃花。
“阿娩……”
“你……你让开一些,我的花还没拾完,一会儿太阳该大了。”
“我来帮你。”
“哎……”
阿娩一惊,就见李相夷轻飘飘挥出一掌,清风平地起,卷起一地的落花,倒飞如雨,呼吸间全落入布袋。
阿娩,“……”
好吧!
她缓缓放下手,在这个武林江湖的世界待了十多年,还是没习惯啊!
这辈子虽然出生武林世家,祖父亦是武林泰斗,爱她如珠似宝,可或许她天生亲缘淡薄,换了一个世界依然,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人。
她不爱出门,不爱与人交集,不爱笑,不爱说话。
不付出,不期待,就不会伤心。
把自己关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与世疏离。
不知何时,她爱上了种花,种了满园的花草,安静而热烈,她们互相陪伴。
她也发现了一个事,不管多娇贵难养的花,哪怕只剩下半口气,奄奄一息,她也令之起死回生,焕发生机。
阿娩想,或许这就是她穿越的金手指吧!
虽然在这个飞檐走壁的武林世家有些没用,可她也没想进入江湖。
如此莳花弄草,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坐观天上云卷云舒,也挺好。
她也不想进入江湖。
这辈子她是个早产儿,自小体弱多病,也不是什么旷世奇才,成不了武林高手,祖父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她能够平安长大,岁岁无忧。
练的心法也是平和温养之法,这些年下来成效也很显着。
本该夭折的人,如今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武功不说一流,二流还是有余的,已经足够了。
白来的一世,阿娩从来都很满足,每一天都很珍惜。
可她算好了一切,唯独漏算了一个李相夷。
这个人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势不可挡的闯入她的世界。
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把她拉入了这个风大浪急的江湖。
她曾冷淡拒绝,冷眼相对,甚至闭门不见,可不但没让他知难而退,反而越挫越勇,让两人联系越来越深。
人本能趋光趋热,她也不例外,而李相夷就像一轮太阳,光耀万里,直白热烈。
他毫无保留的捧上了一颗真心,她又怎忍心践踏。
或许,试一试……
三年,她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笑,清清浅浅,如月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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