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流水里的事情都是一脉相承的,上有源,下有沱,之子过,可凭栏,就跟原来的时候一样。所以往事里的书生,流水里还记得。流水里的记性比村上的好。村上的人们读书的少,记性也不好,若不是老吴头时常守在村口,望着密林,听闻些林响风声,村里的传言也不至于那么多。村上就是村上,不是村上春树。
柳含絮回村倒没觉得什么,尽管村人们都望见了,密林也仍旧幽深,这倒与故事本身没有多大干系。故事就像流水一般,清澈的流淌,时不时的也起些波澜。流水里的故事自然是水流而过,没有顾及到村上的传言。本来这些故事是讲给廊桥里的人听的,不需要望什么,本来就方方正正的,显而易见。只是柳含絮从廊桥里出来,也要回村,也要过密林,这才踌躇彷徨。村里林外,都望得见了,该怎样传,现在还没个实信。近乡情更怯,说的好像也是柳含絮。
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已经日中了,昼气惰,让人在故事里徜徉踌躇,着实有些疲倦,实在不近人情。当然柳含絮要做个真正的读书人,这点昼气还是要耐得过,守住些清贫寂寞,伴子曰,随长流,听清风,看明月,不在一时一事。村人们则不然,过了这村,没了这店,谁还会反复提起廊桥里读书的事?都在当下望望就行,望着了就望着了,望不着就提葡萄酸、水儿浅,小马过河,自己着意量尺寸,没有谁会提醒什么。柳含絮就要踌躇徘徊一会儿了,静静心、收收神,昼气正暄,河汽忽散,流水里的事情都可以搁一边,想想回村的步调,过林的幽情了。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当时惘然,过后思量,哪里还欠,这时又多,早上定计,昼气重改,读书人嘛,不厌百读,不避百难,不怕百繁,不忧百感,哪里不能读书呢?廊桥里佳境也可读,村上蜗居也能读,晨起可读,午后可观,喧哗处也能读,静思处也须读,山水处可读,迢递处可伴读,总之都是本分,不是出格溅花的别调。村里该怎么望怎么望,书上事该怎样写怎样写,一丝一毫都没有什么偏差,这也分明,那也清楚,条条框框的,都清晰可辨,不是一团和气、两鬓风霜、三江五湖、四面八方,是实实在在的明理条文,不能张冠李戴、李代桃僵,这就和别处不同。所以柳含絮就该费些词藻,把流水里刚才浸入廊桥里的故事再润色润色、绘事后素、申明大义、求其明理,庶几能有些灿然可观的文采,也让村上望一望。就算村上春树来了,也大致如此吧。
当然,现下柳含絮还是柳含絮,不是村上春树,该读透的书要读透,老先生该审问要审问,日后若是有些功名进取,也可以把这日的情景再描摹一遍,把廊桥里的往事再搬运出来,把流水里的故事再润色一番,像模像样、晶莹剔透了,自然又是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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