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二更】

四月初。

时之湄意外在英国见到了容忱。

他还是卫衣牛仔搭牛仔外套,打扮得很像普通大学生。

见到她,容忱拉下口罩,说了句“好久不见”,然后迅速拉回原处。

时之湄愣愣地回: “好久不见。”

早先杨程奕忽然过来问她现在的住处时,时之湄已经感觉到他别有目的。

怀揣着期待,她将详细地址告诉了杨程奕。

没想到来找她的人是容忱。

“有空吗?”容忱问, “找个咖啡馆聊聊?”

时之湄想了下,说: “好。”

两人就近找了个咖啡馆。

点完单,容忱试探性地摘掉口罩,发现周围没人注意,便放心地将鸭舌帽也一并取下。

他长舒一口气, “幸好我只是红遍大江南北,还没有打开海外市场。”

时之湄有些好笑, “不应该用‘可惜’吗?”

“如果你每次出门都跟做贼似的,你就知道能有个地方能不用戴帽子和口罩有多么幸福。”容忱彻底放松下来,从怀里摸出烟, “介意吗?”

“当然。”时之湄见他没有收的意思,一把抢到自己手里,直接切入正题, “你大老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容忱抿唇,忽然有些难以启齿。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即使是亲兄弟,掺和进来也有点多管闲事的味道。

要不是看出苏域隐藏起来的心碎和不舍,他也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外面忽然飘起了雨。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问: “是关于苏域的吗?”

得到鼓励,容忱说: “其实苏域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时之湄心尖一颤,问: “然后呢?”

“月底是苏域的生日。”容忱鼓起勇气,提出请求,可不可以拜托你抽出一两天的时间,回国帮苏域庆祝生日呢?”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

时之湄然, “你瞒着苏域过来找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对吗?”

容忱: “……对。”

“对不起。”时之湄回绝,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可是……”容忱狠了狠心, “苏域前段时间病倒了,意识模糊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时之湄惊讶地抬起眼。

见她表情略有松动,容忱趁热打铁, “还记得之前你陪苏域去机场接我那天吗?也是苏域提醒我要夸你好看……”

往事随他讲述慢慢涌上心头。

很多温情脉脉的片段在当时不过只是日常生活,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刻骨铭心。

时之湄勉强维持理智, “可我还是没办法答应,对不起,容忱,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

容忱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今天过来多有打扰。”

时之湄将烟盒重新推到容忱面前。

无声地提醒他应该离开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咖啡馆的玻璃窗上,沙沙作响。

容忱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说: “我还记得那天苏域把我送到家门口,忽然又回去找你,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开心……”

时之湄忍不住出声打断, “够了。”

容忱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往下说: “苏域在我们面前都是不茍言笑的,我爸对他的要求特别高,他习惯紧绷,假装自己不需要娱乐,不需要放松,我很少看到他开心的样子,所以曾经我以为你们会永远在一起。”

……

离开时雨还没有停。

容忱将卫衣帽子往头上一罩,大喇喇地走了出去。

上了出租车,他给杨程奕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好像惹到咱们老同学了。”

“啊?”杨程奕讶异, “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她苏域之前对她有多用心。”

“他俩都分手好几个月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可我不想看苏域一个人痛苦。”容忱顿了下, “我要让她永远记得苏域。”

容忱走后,时之湄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反复回想刚才听到的话。

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

心好似裂开一道缝,有风灌进来,在她的身体里肆意扫刮。

时之湄逼迫自己停下。

明明已经在国外开启新生活,不该再陷进国内那篇温柔的泥沼中。

分手以后,一切从头。

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吗?

现在又在做什么?

时之湄定下心神,撑开伞,只身走进雨中。

强迫无用,时之湄每天安排工作,目光还是本能地落在23号上。

随着日期临近,她变得越来越烦躁。

怕控制不住自己,时之湄提前一天问魏真她们23号有没有什么安排。

魏真: “没有。”

时之湄有些失望, “这样啊。”

魏真问: “你那天有什么事吗?”

“没有。”时之湄想了想,又说, “就是想喝酒了。”

“想喝酒还不简单。”魏真懒洋洋地说, “马上给你安排。”

魏真安排的酒吧在她们住所附近,离时之湄上班的地方远,加上路不好走,她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过马路时,忽然被人拦住去路。

借着月光和路灯,时之湄认出来人——

——louise。

“好久不见,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没想到还真是你。” louise上下打量着她, “你竟然又回来了?”

看到louise,时之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要不是他忽然冲出来拦车,自己不至于口出恶言,苏域也就不会看到自己最恶劣的一面。

时之湄现在懒得理他,绕过louise径直往酒吧走去。

“让我猜猜。” louise紧跟上来, “你回来之前一定跟那个人提了分手。”

时之湄转身,不耐烦地看着他, “这管你什么事?”

“被我猜中了。” louise得意地笑了起来, “亏我当初还特意过去提醒他,那个人竟然不领情,说他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结果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真是活该。”

时之湄瞬间好似被雷击中,, “你说什么?”

“我已经说完了。” louise扬唇笑了下,转身走向自己的伙伴, “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时之湄追过去,问: “你去找过苏域?”

louise沉默不答。

时之湄换了一种问法, “你需要多少钱?”

louise想了想,报出一个数字。

时之湄拿出手机给他转过去。

louise这才松口, “那天我们见面以后,我单独去找了他一次。”

“你跟他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你当初对我怎么怎么好,之后又对我怎么怎么坏,让他引以为戒。”

时之湄忍住瞪他的冲动,问: “他有什么反应吗?”

“他没有反应,还说我这样诋毁前任很不对,然后他说他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louise忍不住轻嗤, “特别好笑的一个人。”

时之湄呵斥, “不准你这么说他。”

louise悻悻地闭嘴。

转身重新走向酒吧,短短一段路,时之湄回忆起许多细节。

苏域开完会回酒店找她,问她是怎么回事,自己用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开心的事情上当借口,企图搪塞过去,苏域表达不同意见,自己还发了脾气。

越想越觉得不合理,他刚在背后给自己收拾完烂摊子,想要一个解释,等来的却是搪塞和生气。

任谁都会产生分手的想法吧?

但苏域却对自己越来越好,究竟为了什么呢?

瞥见时之湄的身影,谭菁菁跟身边人停下交谈,朝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哟,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竟然能跟时大小姐在工作日喝上一杯。”

时之湄坐下,面无表情地问: “酒呢?”

谭菁菁跟魏真交换了个眼神,拿起酒瓶将她面前的杯子倒满, “行,今晚您敞开了喝。”

时之湄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台上换了人,新来的歌手一上来就撕扯着衣服唱摇滚,瞬间点燃了整个场子。

音乐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时之湄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也不抬,一杯接一杯喝。

谭菁菁拍了下魏真,小声问: “她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魏真撇撇嘴, “她回国以后一直都怪怪的。”

谭菁菁点头附和, “也是。”

时之湄下班后直接来了酒吧,没有吃晚饭,酒喝得又急。

几杯下肚,胃里像火烧一般难受。

她支撑不住,捂着嘴跑向洗手间。

吐了个天昏地暗。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台旁,掬了把凉水拍打自己的脸。

瞬间清醒过来。

酒精加速了血液循环,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时之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点半。

在心里粗略地算了下时差,国内还没到23号,还来得及。

转了个身的功夫,她又意识到即使马上就能飞,也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

不一定能赶上。

就算赶上了回去干什么呢?

给苏域过生日吗?

去的话要用什么身份呢?

好似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时之湄缓慢蹲下///身。

刚才好不容易用酒精压下去的苦涩情绪慢慢从喉咙爬上来。

她之前跟苏域承诺过两次要给他过生日。

虽然第一次说是为了哄他开心,但第二次是发自内心的。

当时她刚过完生日,被苏域感动得不行,自然而然地想要回报他。

可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自己都没有兑现过。

忽然响起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外面传来魏真关切的声音, “小湄,你在里面吗?”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说: “我在。”

“你还好吧?”

“我没事。”

时之湄打开门锁让她进来。

“怎么蹲在地上啊?”魏真大惊,伸手要扶她起来, “头晕吗?哪里不舒服?”

时之湄抬起头,神情茫然地问: “真真,我是不是很坏啊?”

“啊?”

“我很坏吧。”

魏真以为她喝多了,捧起她的脸。开玩笑般地哄着, “我们小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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