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伸出食指放在嘴里用力一咬,清晰的痛感让她无比笃定: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回到了1982年,八岁的自己落水的这一天。
这一天是八月三十日,学校报名的日子。
那她又是怎么落水的呢?
时间太久,记忆都有点模糊了。
她晃了晃头,那些藏在心底深处的画面逐渐闪现出来:
那天吃过午饭,外公和爸爸去大田割谷子,她和幺弟蹦蹦跳跳跟在后头去抓蚱蜢。
蚱蜢可是农村娃娃美味的零食呢!
肥肥的蚱蜢用狗尾巴草从脖颈壳穿过,串成一串再打个结,烧火的时候往灶膛灰堆里一扔。过一会刨出来拍一拍灰,取下一只,一手捏胸一手捏肚子轻轻一扯,头和肠子就被扯出来扔掉,再把剩下的往嘴里一放,那味儿,简直要香掉舌头!
那时,沟上头的大田里一片金黄,稻谷颗颗饱满,压得谷穗深深地弯下了腰。
一阵秋风吹过,沉甸甸的稻穗荡起一层又一层波浪,好像一块金色的毯子不断变换着图案。
不一会儿,田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四面八方响起了割谷子的沙沙声和谷粒被用力拍打在拌桶上的噼啪声。
一群又一群的蚱蜢惊慌失措从这块田飞到那块田,眨眼间又不得不匆匆飞向另一个落脚点。
姐弟俩打着赤脚,在田埂上追来追去,不多时手里就拎了好几串。
跑够了,姐弟俩又下田推秧盆玩。泥点子甩得满身都是,像两只泥猴子一样,脸上糊得只剩下眼睛还在眨巴。
两姐弟自然被大人撵回家换衣裳。
麻利地给幺弟脱下脏衣服,她把锑锅里还有几分温热的水舀出来给幺弟擦洗一番,换上了干净衣服。
轮到她自己了。她低头看了看脚盆里泥浆子一样浑浊的水,又摸了摸头发上有些发硬的泥块,灵机一动(鬼使神差)往河边走,打算直接去河里把衣服的泥透干净了再脱下来。
当然,八岁的丰雪是不会游泳的,虽然家门口就是大水库。
八十年代的农村,风气依然很保守。
河里向来是男孩子们的地盘,他们一有机会就往水边跑,裤子一脱,赤条条的就往河里跳。
女孩子远远看到都会红着脸偏头走远,哪里还敢靠近呢。所以农村女孩十个有九点九个都不会游泳,这并不稀奇。
但是河边长大的孩子哪能不碰水呢?家里还得洗菜啊洗衣裳什么的,所以大人们总是千叮万嘱让娃娃不准私自下水。这些话女孩唯唯诺诺,男孩多半都当了耳边风。
偏丰吉明是个女儿奴,对女儿们他是变着法子宠。因此丰家三姐妹有了一些别家女孩没有的小小的特权。
比如有客来的时候是可以大大方方上桌和大人坐一起夹菜的。
比如女儿喜欢花他就巴巴地捡了石块回来在小院里砌花坛并漫山遍野去把野花野草挖回来。
再比如晚上没人的时候下河洗澡他会带孩子们在河边水浅的地方玩水哪怕被外婆臭骂。
有大人守着的时候,丰家姐妹很喜欢在河边的台阶上玩水,既有意思也不至于太害怕。
沿着石阶小心往下走几步,在水边坐下,双脚伸进水里不动,静静等一会儿,就会有成群的小鱼儿争先恐后游过来啄你的脚指头。稍一动弹,小鱼儿便四下逃窜,可好玩了!
胆子再大点呢,就继续往下走,等河水淹没膝盖时再慢慢坐到水里,然后双手抓紧石板,同时轻轻往上抬起两只脚,接着再抬起屁股,身体就会自己漂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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