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鬼哭嚎的声音有古怪。
陈玄帆眉头微皱,身边其他狱卒沉浸在打鬼的英勇之中,似乎没有感觉到。
“退!退回屋去!”王牢头在这个时候大声喊道。“捂着耳朵撅腚往回跑!快!”
大喊之后,他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抱头弯腰撒腿就往屋内跑。
其他狱卒一见,当然是有样学样。
回到屋里,王牢头就先踹了身边跑慢了一步的狱卒一脚,骂道:“聋了?叫你撅腚往回跑,没听见?还有谁没回来吗?没有就关门!都把黑狗血拿出来,倒一点在手心里,涂耳朵和脑门上,快点!”
“头儿,就不用涂了吧,我们又没中邪。”被揣了一脚的狱卒,捂着腚嘀咕道。
“没中邪?”王牢头瞪起了眼睛,“就你这憨货懂个屁!被鬼气冲撞了都不知道。你当被鬼的阴风吹到是小事儿吗?也就是仗着身强力壮血气足,要是女人孩子得非得生场大病不可。还有那鬼嚎声,没听见?不涂你试试,明天看谁头疼!都别废话,照我说的做!赶紧的快点!”
他说到底是个普通人,虽然阅历丰富,知道一些手段,但并不常用。
刚才的一番动作,心里的一根弦也一直绷着。
现在借着骂下属的机会,发泄了一番之后,有些冷静了下来。
王牢头深吸了口气,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屋里的弟兄。
数了下人数。
“嗯?”人数不对!
有人没回来!
再扫一眼,王牢头就看出来谁没回来了。
当即就急了,低吼道:“陈玄帆那小子呢?”
“啊?他没回来吗?”王九正往脑门上涂黑狗血,闻言抬头一看,傻眼了。
陈玄帆还真不在。
都不用看第二遍。
那张白净的俊脸,只要在屋里,一眼肯定就能看见。
“耶耶的!这小子不会就因为几跟葱,去跟贼人拼命吧?”
王牢头脸一下子就黑了。
转身到了门前,从门缝里往外看。
正好看到陈玄帆背对着门站着,目视前方。
被卷起阴风的鬼,围在了中间。
看阴风的数目,院中的鬼竟然又多了几只。
“头儿,怎么办?要不要出去救人?”王九凑了过来,焦急的问道。头上的黑狗血沿着脸往下淌,他也顾不得擦。
当了十几年狱卒,他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被鬼这么围着,就算不会死,这么折腾下来,孩子也废了。
阴气入体,命不久矣。
“等等,让我想想。”王牢头眉头紧皱。
知道贼人有可能劫狱,应对之策他是早已想好的。
既然是晚上来,那贼人就算有修为在身,应该也高不到哪去。
不然此时城内空虚,完全可以无所畏惧的白天来将人抢走。
所以才按着以前的经历,提前做好了准备,守在监牢前院。
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若是猜错了就因公殉职,家中有抚恤,日子还能过下去。
看他若是不守在这,县令回来也饶不了他。
朝廷法度更是饶不了他。
面对邪教中人未战先躲,和面对叛军弃城而逃同罪。
三族之内都抬不起头来。
公家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幸好这次运气好,和他想到一样,对方的确人数不多,而且为首之人还是个不入流的练气士。
否则不会带着这么废物的属下出门。
当见到对方一伙人老老实实从前院翻墙进来,手下人又状况百出的时候,王牢头心里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强者有强者的尊严。
接着对方拿出了招鬼旗,王牢头心下更是一喜。
这次不但命保住了,牢头的位置也能保住。
那旗子他见过,连法器都算不上,只能用来召唤鬼魂野鬼。
但凡有点道行的,都用不上。那些人驱使小鬼,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是抬抬手就能做到。
役使大鬼恶鬼则需要法器。
会用这种招鬼旗的人,最多是一只脚踏上了修行之路,另外一只脚还在外面悬着。
而用这种手段,也说明对方用拳脚对付不了狱卒们。
不然何必费事,早一拥而上将自己等人打晕或者打死,冲进大牢去了。
因此,早有准备的王牢头当即立断,带着手下出去拦住了贼人……招来的鬼。
纸钱开路,柳条和桃木棍一拥而上。
这些都是民间所知的对付鬼的招数。
当然,靠这些手段无法将鬼打死或者驱走,所以打的鬼凶起来,他便带着人毫不恋战的退了回来。
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
纸钱还在,被贪念左右的小鬼,不会再听从招鬼旗的驱使,只会在原地打转,想将更多的纸钱带走。
又被柳条桃木棍打出的凶性,敌我不分,任何靠近之人,都会被它们当做敌人攻击。
如此一来,这些被贼人招来的小鬼,反而成了一道阻碍。不解决它们,贼人也别想从前院过去。
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狱卒这边,只要躲在屋内等着。时间拖延的越长,对他们越有利。
就算贼人有手段驱散小鬼,王牢头也不准出去了。
放他们进去,然后堵在后路上,关门打狗。
打的过,就立功受赏。
打不过,就再跑回来躲着。
反正有了之前的这次出手,他就不用担心会被上面追究。
劫狱的贼人带走同伙,定然是要立刻往城外跑。
到时候他们再追出去。
若是县城里有人能拦着他们,就上去助威呐喊帮帮场子。
没人能拦住,就追着他们把人送出城。
只要他们不对百姓出手,事情到此就了结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和他这个牢头无关了。
王牢头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他就没想到会有人因为几棵葱,要和邪教之人拼命!
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儿吗?
陈玄帆就干了。
于是,王牢头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到底要不要冒险出去,把那小子救回来。
救,贼人被他们发现行踪并拦住,却没有立刻退走,肯定有别的依仗。
不救,这是自己手下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送死,也有些说不过去。
再者说,陈玄帆下值后回的是万家。
虽然不知道他和万家的关系,但人要是这么死了,万家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身边这么多人看着,消息也瞒不住。见死不救,传出去他在安阳县怕是待不安稳了。
也罢!
王牢头一咬牙,转身对王九道:“我去救他回来,你们准备开门接应,听……”他准备出去后,抓住着陈玄帆就往回跑。
能救回来就救,救不回来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待不下去最多换个地方,命更重要。
可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他看见院子里的陈玄帆将头上的幞头,扯下来扔到了一边。然后左手从脑袋后头,拽出来一口大黑锅。
同时,右手拉出来一把菜刀。
然后猛然跃起,口中叫道:“神刀九式!我劈!”
刀光雪亮。
泠泠铃铛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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