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珞的心,却只落在那摊开的手上。见玲珑的手冻得又红又肿,肖珞的心中无来由地一紧。要是当时他网开一面,玲珑便不会在这里受这份苦了。不,就算网开一面,玲珑也不能回去再当自己的大小姐,她会流落江湖,也许比现在还不如。
心念这么一动,肖珞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自己每次见到她,都会被她的现状所困扰,会去想,此样又如何,彼样又如何,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她的现状与自己当初的行为搅在一起,竟似自己要对她又红又肿的手负责似的。
要不要负责,这是理性的衡量;是不是心疼,却是感性的存在。纵使自己不愿承认,又瞒得过谁去。他注意到玲珑衣衫单薄,穿了一件宫人寻常的茜素青色棉胎袄子,领子袖子皆空荡荡的,便知是宫侍局将别人穿下的旧衣裳给了她。棉胎袄子时日一长,保暖的效用便大不如前,更何况这袄子还比玲珑的人整整大了两号,穿在身上竟是四处都灌得进冷风的光景,空空的领子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地小得可怜,跟在湖边倔强的样子宛若两人。
肖珞心中不忍,又无计可施,若她不是哥哥后宫里的宫人,是个寻常的街边姑娘,自己倒可赠点儿衣物于她,偏偏是这后宫,赠了她,便会是害了她。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帮她将梨拢好,用帕子扎住,让她提去膳食局换过。
将东西递过去的时候,肖珞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将她红肿的双手,拢进自己的双手,替她暖和一下,但他忍住了,不叫玲珑看出自己的念头。
接过梨,玲珑有点意外,他是大齐王朝除了皇帝之外,最最尊贵的王爷,如今和自己蹲在一处,还帮自己扎帕子,一点王爷架子都无,心中对他的怨恨一时间烟消云散。
两人各怀心事间,丽婕妤带着云燕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肖珞与玲珑赶紧站起身来,玲珑垂手立于一旁。丽婕妤仪态万方地向肖珞施礼,丝毫不觉得自己闯入了某种微妙的局,以热切的态度与肖珞交谈:“久未见王爷,今儿真是有缘,王爷别来无恙?”
“承蒙丽婕妤关心,一切安好。”肖珞的态度客套又疏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玲珑突然想起丽婕妤的出身,这肖珞与沈丽娘本是旧识。
“王爷洒脱豁达,风采依旧,自然是安好的。”丽婕妤一副熟络的样子,开始关心起王爷的个人生活,“皇上常常在臣妾跟前念叨王爷,前段时间王爷去了南方,皇上想念得紧,还跟臣妾说您再不回来他就要叫中书省去寻人了。臣妾却说,王爷府至今没个贴心的人,也难怪王爷一出去就不思及回圣安城。许是皇上听臣妾说得在理,正在王侯贵族的小姐里,挑那人品数一数二的给王爷您当王妃呢。”
玲珑一听这话,差点没替丽婕妤臊死,这事要操心也是皇上和皇后操心,要你一个婕妤来充什么慈爱的嫂子,一口一个皇上怎滴臣妾怎滴,好像皇上多听她话儿似的。
却见肖珞果然有点尴尬,眼神朝自己这边掠了一眼。玲珑心跳猛然加速,暗骂道:“朝我看什么看,关我屁事。难道是嫌我偷听了你的私事?”如此想着,便悄悄地往后退去。
这一幕没逃过丽婕妤的眼神,她朝玲珑狠狠地看了一眼:“这不是福熙宫的宫人么,莫美人怎么教的规矩,竟让王爷给你捡东西,我记得你从思过堂出来没多久,这是皮又痒了么!”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疏忽,请娘娘饶了奴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当口必须赶紧求饶,这丽婕妤看福熙宫本来就不顺眼,逮着了自己还不使劲地撒气啊,自己可不想再去参加个思过堂几日游了。
“不过是顺手而已,谈不上宫人违规。丽婕妤如此真心为本王着想,谢过谢过。”肖珞明着是谢丽婕妤,暗中是替玲珑开脱,希望这么一说,丽婕妤也不要再计较此事了。
“王爷大人有大量,体恤下人,就怕有些人就此将福份当了本份。”丽婕妤警告的眼神狠狠地向玲珑扫了过去,嘴上骂着:“还不快滚,没的杵这儿碍眼!”
“奴婢告退。”玲珑正愁没处脱身,赶紧趁这机会就想圆润地离开。
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人便是肖珞。
“玲珑姑娘留步!”肖珞急急地喊住她。
玲珑心里深恨,留步留步,留你妹啊!难道你不怕给我惹事?你是王爷,惹完了拍拍屁股走人,我还要在这宫里混饭吃,那丽婕妤的眼神都快吞了我,鬼知道你们以前有什么隐情。三角恋神马的最可怕了,搁我那世界她要报复我,好歹还有法律制裁,在这个破地方,她想弄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纵然如此想着,脚下亦只能停步,不敢违抗,谁让他是王爷呢。玲珑将头低垂,恭敬地问:“王爷有何吩咐?”这个时候显得越柔弱越无辜,才越安全。
“麻烦你去皇后处跑个腿,就说皇兄找得急,我得先去长信宫,稍后便过去给她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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